第138章 乱坟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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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知微去给程家送药,刚走,就有太医登门。

    太医在宫里行医。很少出来溜达,更别说到百药堂了,于是见到太医前来,何伯仲赶紧忙前忙后的伺候着,生怕是百药堂送进宫的药出了什么差错,奉了茶之后,何伯仲忐忑的问:“这位大人前来,难道是药材的事?”

    “是。”

    何伯仲心里一紧,躬身道:“难道是送进宫的药材——出了纰漏?”

    “何掌柜不要误会,百药堂送进宫的药材都很好。我这次来,是因为宫里缺了几味药材,而离百药堂进宫送药还有十来天,太后身子有需,因此耽误不得,所以我特来取。”

    何伯仲赶紧把宫里所需的药材包好,亲自套了马送太医回宫。

    从太医口中得知,最近太后多梦失眠,有时候一整晚都睡不着,太医开了安眠的方子熬了给太后喝,却不见效。

    太医院的太医也诧异的很,太后脉象平稳,说明身子无大碍,最近却是长吁短叹,恐怕是心病的缘故,心病还需心药医,一般的大夫,又有什么办法呢?

    百药堂里迎来了太医,林家迎来了小太监。

    小太监来传太后的话,说是有请林柠溪进宫叙话。

    林柠溪的母亲还很担忧,偷偷对林柠溪说:“宫禁森严,宫里的规矩也多,听说稍有差池就会掉脑袋。你进了宫,见了太后,说话要小心着些,捡好听的说,总没错的。”

    小太监领着林柠溪去了小佛堂。

    林柠溪站在槛外候着。隔着薄薄的帘子,能看到太后萎靡的立于佛堂里,佛堂烟雾缭绕,烟雾裹挟着木鱼声将太后包裹,烟雾里的太后,梳着寻常的矮髻,脱了簪子。憔悴的很。

    古代女子脱簪不是小事。

    林柠溪重生到大安朝也有一阵子了。大安朝的风俗习惯她多少也懂一些,大安朝的女子注重仪表,寻常逛个王府井吃个麻辣烫什么的。都会悉心打扮打扮,擦个胭脂抹个粉涂点口红换身鲜亮的衣裳是少不了的。穿睡衣就出门的,那八成是雷打不动的女汉子,不算数。

    寻常女子。一般梳着时新的发髻,头上插着或金或银的发钗。而头上一点点缀都没有,光秃秃的,有两种可能,一是告诉大家。我要熄灯睡觉了。二是犯了错心里愧疚,有忏悔的意思,跟负荆请罪差不多。

    太后是皇上的娘。她的夫君先帝大人没当几天皇帝就挂掉了,太后更是访便天下无敌手。天下之大,唯她独尊,想想也知道,当今动不动就要砍人脑袋的小皇帝见了她都要跪拜,何况别人呢。

    太后身在高处,如今脱簪,很让人不解。

    一众僧人坐在佛堂里,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过了一会儿,太后摆了摆手:“你们退下吧。”

    僧人退出去,太后又在佛堂独自站了好一会儿。

    紫雪公主伺候在太后身边,默默的说了许多话,太后没做声。

    小太监掀帘子进去通传,太后抬头看看门外的林柠溪,缓缓道:“去慈宁宫吧。”

    林柠溪心里跟揣了一篮子鸡蛋怕碎一样,走道儿都夹着腿,不远不近的跟着太后的步伐,生怕快了一步或慢了一步惹了太后不高兴。

    心里又在纳闷,太后叫自己进宫做什么?

    慈宁宫。

    檀香暖暖,沙漏滴答。

    宫女垂手立于门口,安静的宫殿,十二开的白纱屏风倒映着太后憔悴的影子。

    太医新熬了药给太后端过来,太后喝了,叹了口气。

    太医重新给太后把了脉,然后就跪了下来:“依脉象看,太后并无大碍,只是近来给太后开的方子喝了却无效,太后饱受失眠之痛,是臣等无能,请太后责罚。”

    太后摇摇头:“哀家知道你们医术高明,是大安朝最好的大夫,只是有些病你们医的,有些病你们医不得,哀家自己心里有数,你们也不要怕,安心当差就是,退下吧。”

    太医退了出去,紫雪安慰太后:“太后一向心思浅,每日养养花理理草就是一天,鲜少管前朝后,宫的事,最知道保养身体的,最近——或许是前朝后,宫的事让太后分心了,太后也该放宽心才是,不是还有我那能干的皇兄吗?”

    “紫雪,你一向都懂哀家的心思,只是这一次,你未必能医好哀家的病啊。”太后叹口气,低头转了转手里的佛珠,再抬头时,看到了立在香炉边的林柠溪。

    “好孩子,你过来。”太后招招手。

    听到“好孩子”三个字林柠溪汗毛都立起来了,要知道秦夫人最爱喊她好孩子。

    她迟疑了一下挪到太后身边,跪下来给太后行礼。

    “起来吧。”太后靠着描金丝软垫,微微眯着眼睛望着林柠溪,而后问她:“听说你一向聪明,你知道怎么医哀家的病吧?”

    林柠溪深吸了一口气,太后这话让人摸不着头脑,她又不是大夫,太后找人看病,不应该找到她头上啊,她不明白太后的心思,所以不敢乱说话,只是中规中矩的答:“民女——见识浅薄,还望太后原谅。”

    “何知微的事,你知道吗?”

    何知微?太后竟然知道何知微?这是谁的嘴快?把风都吹到太后耳朵里了。虽然何知微迷倒京城万千少女,可如此年纪的太后提及何知微眼睛里闪过那一抹亮彩,还是让林柠溪一震,她想了又想,才谨慎答话:“民女不懂太后的意思。”

    “前些天程府的小戏班来唱戏,那个何知微,冒充伶人上了戏台,还跟哀家算命呢,你可记得?”

    “记得。”

    “哀家听说你们是朋友,怎么。你们糊弄哀家,不怕哀家怪罪?”

    “太后——英明,若太后怪罪,还请怪我一个人,何知微他只是——”

    “我又怎么会怪你们呢,一群没长大的孩子罢了。”太后歪在那儿,声音小小的。却软乎不少:“程交还算老实。第二日便把何知微的事跟我说了,还给我请罪呢,他这一员大将尚如此谨慎。哀家又怎么会怪罪,虽然是蒙混进宫,他本意没想招惹哀家,后来出了状况。他怕小戏班被罚,所以才冒着生命危险出来顶替。看来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哀家就更不能怪罪了。”

    “太后——”林柠溪有些感慨,这大安朝的太后,倒是开通的很。

    太后话锋一转:“林柠溪。你觉得哀家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吗?”

    林柠溪眉头一皱,回答太后的问题,真是太难了。她想了许久,才答了一句:“民女不懂太后这话的意思。”

    太后让紫雪去端茶。她叫林柠溪坐到她身旁,转了转小佛珠道:“咱们虽没见过几回,可哀家眼亮,知道你是个聪明姑娘,这宫里啊,不是能乱说话的地方,那些个女子,哀家问她们什么,她们也不敢说真话,所以哀家把你叫来,想听听你的真话。”

    “太后请讲。”

    太后喝了碗茶,林柠溪也喝了一碗。

    喝茶的功夫,太后就把失眠的事说了。

    原来,先帝,也就是太后的夫君命薄,在皇帝位上没干多少年就驾崩了。虽然太后与他夫妻缘浅,先帝又三宫六院,太后只是众多女人中的一个,但太后对先帝却是情有独钟,可惜的是,先帝最宠幸的女人,不是太后,而是一个叫郑姬的女子。

    先帝一死,太后的儿子登基,万邦臣服,除了郑姬,郑姬不服太后,她笼络朝中大臣试图推翻皇上,立她的儿子为王,只可惜散兵游勇不足成事,事败之后,郑姬的儿子骑着马跑了,把郑姬留在了大安朝。

    按律法,郑姬当死。

    太后心软,念其跟先帝好了一场,又是个妇道人家,是先帝的心头好,便把她幽禁在雨花台,等她反省反省,或许哪一天她真心认错,放她出来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她一个女人,离了她儿子,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了。

    可惜的是,郑姬的儿子逃往别国的路上,马跌落山坡,郑姬的儿子当场死了,这消息传到郑姬耳朵里,她万念俱灰,当晚就悬了条白绫自尽了。

    她是谋反之罪,又是自戕而死,按律法,不能以姬妾的身份风光大葬,更不能葬在先帝的陵寝里。

    这事本来尘封多年,许多大安朝的百姓都快忘了。

    太后最近在宫里逛,路过雨花台,听到似乎有女子唱歌的声音,很像当年的郑姬。宫中有谣言传出,说郑姬的魂魄一直在雨花台,每当入夜就哭的十分凄惨。

    太后当夜就病倒了。病体缠绵,做了好几晚的噩梦。

    有时候梦到郑姬伸着舌头来索命,有时候梦到先帝质问她,为何要逼死郑姬。

    喝了太医开的药,身上的病好了,可心里的病却一直悬在那儿。

    后,宫的妃嫔纷纷来劝慰,都是些安慰太后的话。

    有的说“太后有佛主保佑,那些妖魔怪鬼一定不能近身,太后且放心好了。”

    有的说“不如请华恩寺的僧人来驱驱邪气,让大师顺便收收鬼,听说他们收鬼很灵的。”

    嘴上这样说,宫里郑姬夜哭的事传的沸沸扬扬,大伙心里也没底,表面上劝导着太后,各自回宫以后,一个比一个害怕,早早的就让宫人关了宫门,缩在空荡荡的宫殿里不敢出来。

    太后问林柠溪:“你可信鬼神?”

    林柠溪心道,世界之大,何止鬼神,自己还是重生的呢,一个鬼怪之事就把太后吓成那样,自己这重生的还不吓死人了。

    太后又问“你觉得当年,是哀家逼死了郑姬吗?”

    林柠溪摇摇头。

    “那她为什么死?”

    “或许,是她儿子的死,令她心灰意冷了。”

    “是啊,刚幽禁于雨花台的时候,哀家曾去看她,郑姬还辱骂哀家,说哀家凭着儿子才有了尊贵,她还不死心,因为她儿子还活着,那便是她的希望,后来她的儿子死了,她知道消息的那晚,也死了。”太后望着窗外的落日,叹了口气道:“可是最近哀家总是梦到先帝质问哀家,问哀家为何要逼死郑姬,害的郑姬死不安生,夜夜在雨花台啼哭。”提及先帝,太后红了眼圈。

    紫雪忙拿着手帕递了上去。

    太后擦擦泪道:“哀家一向敬重先帝,先帝的话,便是旨意,郑姬在雨花台啼哭,如何是好?先帝又说他愧对郑姬,想送她一园子鲜花,让哀家给他送去。”

    梦由心生。

    太后的梦,光怪陆离。

    太后信梦。

    太后梦里的先帝,玩的还很洋气么,果然很宠郑姬的样子,到了阴间不忘搞浪漫呢,关键他给郑姬送花,也不能要了太后的命吧?太后还真悲催。

    林柠溪还是想到了主意:“先帝想看看花,这不难。”

    太后叹气:“阴阳两隔,哀家怎么把鲜花送给先帝?难不成哀家去死?”

    “先帝如果能看到一园子鲜花,太后又哪需去死呢?”

    “你是说烧些纸花?不行不行,先帝要看活的花,哀家可不能诓骗先帝。”

    “我有一个办法。”

    “哦?”太后眼睛一亮,刚才凝重的脸色终于舒缓了一点儿,这些天萦绕在她心头的问题,难道林柠溪可以解决吗?她倒要听听,这个民间的女子,能有什么好主意。

    林柠溪跟太后约定,两日后给太后答复。

    这两日,林柠溪跟何知微在一起,还好何知微随叫随到伺候的分外殷勤。

    他们骑着何知微的白马,在京城四郊走走停停,花匠都见了不下数十位,终于在第二日傍晚,京郊的一处乱坟岗中,林柠溪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用竹篮子一装,就进宫去见太后了。

    太后望眼欲穿守在慈宁宫门口。见林柠溪果然来了,她很高兴,又有点失落:“林柠溪,你说两日后给哀家答复,你的结果就在这竹篮子里?”

    林柠溪点点头。

    太后更失望了。先帝的意愿,这小小的竹篮就可以满足吗?太后不信,俗话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林柠溪这小姑娘家,真能想到什么好办法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