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被打断的订婚

颜雪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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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涵满面纵容,“只要在我接受范围内。”

    他于她的承受能力和包容度,旁人根本无法揣测。

    “喔……”小不点儿终于放心了,收回她不知不觉伸出去的那颗疑问的脑袋,舒心的在地毯上坐好,成功的用她天生娴熟的演技骗过了最熟悉的人。

    “现在放心了吗?”叶涵真的相信了。

    “完全放心!”欢呼了一声,锦瑟高兴的爬起来,往放映机走去,“我们看电影吧。”

    趁今天有人陪,可以选一个很早以前想看却不敢看的鬼片,然后继续忧愁的想,已经变了……

    她现在不怕打雷,还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她十四岁了,她根本……不想看到叶涵和任何人订婚。

    叶涵跟庄生说,现在他有种感觉,觉得家里的小不点儿长大了,心思越来越沉,不像小时候那样每天对着他没完没了的说个不停,连他也猜不出来她在想什么。

    庄四斜斜的扫他,说,你也不看看锦瑟是跟谁长大的?

    没有什么是一生不变的。

    即便他很想提醒他,锦瑟现在十四岁了,很快就会长大……

    在小丫头还是小丫头之前,苏月伶的演唱会轰轰烈烈的拉开帷幕。

    锦瑟有想过不去,很多人照顾着她的情绪对此闭口不谈,可她身边的人都会去,凭什么她要躲着?

    她可以逃避叶涵的所有,也能直面任何人的一切。

    周六的夜晚,全城只为歌坛天后动人的嗓音而陶醉。

    今天万众瞩目的焦点放在可容纳下上万人的流沙体育馆,这座体育馆亦是s市的地标性建筑,三年前耗资数十亿打造,苏月伶以她当仁不让的实力成为第一位在此地开演唱会的歌者。

    她是天空独一无二耀眼的星,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令人向往的光芒,可她却不是明星,在众人的心中,她只是一位纯粹的歌者。

    来的路上,还隔着十几条街,道路就越发变得拥挤。

    不管是街边的人群还是马路上的车,无一例外的往同一个方向去,坐在黑色的轿车里,无法感受到外面高涨的气氛。

    透过暗色的车窗,锦瑟看见外面很多人的手中都拿着各种写着‘绝世名伶’字样的牌子,穿着歌迷会统一的衣服,甚至还有一辆小甲壳虫把原本的颜色换成与演唱会主题相同的色调!

    有没有那么喜欢……

    心里不服气的腹诽着,坐在另一边的白莉莎不淡定的感叹,“哇……好厉害!不愧是我的偶像!”

    温倩虽也看着外面,温雅的气场不变,笑着附和,“苏月伶的歌是很好听,那么多人喜欢也不奇怪。”言毕再望向锦瑟,她还以为今天她不会出现,来了也好,不用改日找时间亲自再去叶家一趟了。

    “这是我第二次听苏月伶的演唱会!”凌素儿同样很兴奋,期待的说,“第一次还是在温哥华,那时我才十四岁,读的又是特别刻板的女校,我和宿舍的两个女孩子晚上番强跑出去,最后学校还因此把我爷爷从国内请去,把我教育了好一顿!”

    “但是很值得对不对?”讲到苏月伶,白莉莎眼睛都是绿的,“你十四岁,那时最流行的歌应该那首《展翅》啊……”聊得兴起就哼唱起来了,完全没顾及到这里某人的某身份……

    十四岁,锦瑟现在也是这个年龄。

    叛逆,烦恼,青春期里的小心思刚开始萌动就被自己亲手杀死。

    比起去听亲妈的演唱会,让她更烦恼的是下周叶涵和凌素儿的订婚礼,听着白莉莎并不算不难听的哼唱,余光悄悄的撇向坐在对面的那对看上去就很合适的人,凌素儿的手非常自然的挽着叶涵的臂弯……

    就是那天在ktv打电话亲口说出那些无厘头话的时候,她都没有一丝惶恐,可离订婚的那天越近,她叹气的频率越多。

    最糟糕的是到现在她也没搞清楚到底是为什么而叹息。

    如果,只是如果,她告诉叶涵一点也不喜欢他和凌素儿订婚,他会不那样做吗?

    唉……

    她当然不可能说,又忧愁上了,为什么这种豪车可以坐下那么多的人!

    就在胡思乱想里,车开到了流沙体育馆的地下停车场。

    这是专用贵宾通道,有直接的入口进入演唱会vip席,屏蔽了记者和疯狂的歌迷,当然也意味着……

    “你怎么也来了?”两方人浩浩荡荡的相撞,苏月伶站在其中的最前方。

    她身穿今冬巴黎最新款高级定制时装,身后保镖、化妆师、助理、服装师……总共二、三十号人,天后范儿十足。

    这里是苏月伶的地盘,今天所有的一切由她做主,在停车场唯一的专属通道和叛逆的亲生女碰上了,她没理由退避。

    迎头向前的结果就是……

    “我怎么不能来?”仰起头,翘起下巴,锦瑟没客气的对她露出那种再熟悉不过的骄傲样,小眼神怀疑的一斜,“难道苏大明星演唱会的票卖出去还有不给人听的说法?”

    几天没见,又牙尖嘴利了不少,苏月伶不屑冷笑,耸耸肩表示很轻松,“只要你坐得住全场,我完全没有问题。”

    遗传基因的可怕之处在于,你永远不会知道‘青’到底是不是真的能胜出于‘蓝’!

    气氛很是怪异。

    这通道说大不大,可达官显贵们都走这条,又是入场的时间,只消脚步停下来,很快就能聚集很多人,并且都是所谓有头有脸的‘名流’。

    环视周遭,许多在高级酒会、拍卖场,还有新闻上经常露脸的,保持低调深居简出的,包括那天在ktv楼道里主动递名片的那个叫做‘习宇’的男人都来了。

    围观群众的档次规格实在的高。

    其实锦瑟也没料到苏月伶会当着众人的和她抬杠,不过这感觉说不出的好,不想她来,她就偏要来!

    “为什么我不能坐完全场?”母女两最相似的就是脾气,刻薄话一句比一句更狠,“好笑了,难道天后太久没开演唱会,怕唱砸了值不回票钱?”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不明真相的经纪人hold不住了,上前一步,本能的护着他的艺人,直接站到了锦瑟面前。

    那是个消瘦的高个男人,穿着颜色粉嫩嫩的衬衫,看上去相当喜感,厚重的黑框眼镜下,狭长的眼睛释放着利益的光。

    好容易女神点头答应在s市开唱,不管这丫头后台如何,也不能让大明星在演唱会前被刺激到。

    苏月伶的私生活他不知,但她的脾气很差,没准脸一黑,头一转,走人!说不唱就不唱!

    他深有体会。

    人刚压过去,还没开始以大欺小,只看见那小丫头身后一道欣长的人影也随之而来,自然的将她护到身后。

    “有什么问题?”他问他,从容平静,不难看出是在护短。

    经纪人微怔,挡在跟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叶涵。

    “什么问题也没有。”接话的也不是他,而是习宇,款款从苏月伶后面走出来,那是另一座坚固的靠山。

    前些日子沸沸扬扬的八卦,炒得轰轰烈烈的订婚,都被一场演唱会的风头盖过,真正的较量,始终属于站在背后风雨不可动摇的男人们之间。

    于是立刻形成了两种对立却不尖锐的气场,皆以护住身后的人为主要目的。

    “演唱会快开始了,我看大家还是先入场吧,不要耽误苏小姐化妆。”间隔数秒后,习宇淡笑,然后抬眉似乎在等叶涵的意思。

    “当然。”

    叶家的主人莞尔,手臂带过锦瑟准备入场去,身后忽然响起苏月伶的挽留声,“叶先生,可否在开场前借一步说话?”

    她和他能有什么共同话题?

    还要借一步说话,天后开口,真真叫人心惊,连有恃无恐的锦瑟都忍不住颤了下,惊悚的向她亲妈看过去,难道太气自己刚才说的话,所以想把抚养权什么的争取过去,管她进笼子好好教育?

    “你别紧张。”扫了她一眼,苏月伶那叫一个云淡风轻,“多年前我曾经受到叶老太太的照顾,我只想与叶先生说几句话,表示感谢,不可以么?”

    言下之意就是与锦瑟无关,可无关又为什么要私下说?不过感谢而已,不能当着众人的面?

    所有人都好奇,好奇却又不语。

    不管怎么样,习宇的面子是要给的,叶涵示意让锦瑟她们先入场,接下来的谈话他奉陪到底。

    演唱会前的小插曲,足够平日就爱玩乐的贵族们消遣好一阵子,这便好心情的往自己vip贵宾席走去了。

    叶涵跟着苏月伶去到她的专属休息室,大明星往舒适的沙发上坐下,由特助送上比例调配适中、用来开嗓的新鲜柠檬水,然后才识趣的关上门离开。

    “看来叶先生与凌家千金即将订婚的传闻是真的了?”抿了一口柠檬水,她淡淡然。

    那语气就像是早就准备稳妥,只等对方给与一个肯定的答复,然后利落的出招,一击必中。

    “苏小姐想说什么?”主动坐到她正对面去,交叠了双腿,仰靠在沙发靠背上,叶涵也摆出慢慢谈的姿态,某些事情上,耐性他是最不缺乏的。

    “你别用商人谈生意那套来对付我。”轻哼了声,像是在笑,又像是叹息,苏月伶脸色肃然了些,“前些天的那些事你不会不知道是我搞出来的,锦瑟是我的女儿,你自然该知道我为什么找你。”

    不是说与锦瑟没关系吗?

    叶涵默然,玩笑似的问,“我有亏待你的女儿吗?”

    若是真的亏待了还好说,亲妈来问责,他当然要给个交代,问题在于这些年没把小不点儿饿着冷着亏待着,这算哪一出?

    “有句话古话是这么说的……”不理会叶涵的调侃,苏月伶说她的,“聪明反被聪明误,你是聪明人,我做的所有,目的是什么,你很清楚。”

    大抵逃避是聪明人的通病,无法面对的,默默的给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心怀少许的期待,等待路人甲来拯救,若没有,过了那一阵子,也许真的错过了,也会当作是不属于自己的。

    其实争取,根本没有争取过。

    “叶涵,我很感谢你为锦瑟所做的一切,你给她的,我用尽下半生也无法弥补,可是你也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扬起眉梢,难得叶涵被这番直白的话激起波澜。

    在锦瑟的事情上他也会犯错吗?错在哪里?

    他洗耳恭听。

    “原本锦瑟一无所有,是我将她丢在孤儿院门口,她恨我一辈子,不认我,无可厚非,是你将她从那样的环境带出来,给她一切,你的纵容是她猖狂的资本,可是你即将属于别人,她获得,再失去。”

    没有什么比‘获得再失去’的过程更加折磨揪心。

    还记得年幼的锦瑟与他初次见面所说的那句话吗?

    又不是天天有糖果,那还不如不要吃,不吃就不会想。

    当时她是多么决绝,在害怕被再次抛弃的心情里小心翼翼的等待着真正有心领养自己的人,既然他给了她一个比糖果还要甜美的梦,为什么不让她的梦完整,永远也不要醒。

    又不是没有那个能力。

    走出化妆间,不得不承认,叶涵的心情难以自拔的沉重。

    苏月伶戳中了他的要害,最后她说,“不要幻想那不是爱情,真正的爱情并非只在成年人的世界存在,更不要怀疑也许有一天等她长大之后对你的感情会随着时间淡去,是你将她带出狭窄的世界,把自己融入她的生活成为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如果你要和她之外的女人厮守终生,在那之前请你让锦瑟讨厌你。”

    在旷阔的高空中保护雏鸟,是过早离开的母鹰唯一能做的事。

    要让锦瑟……讨厌他吗?

    等了许久,门外才有脚步声远离。

    看来叶涵很沉重啊……

    彼时化妆间内室的门从里面被打开,大方偷听完的习宇走了出来,丝毫未觉突兀,“你打算放弃了?”

    这不像苏月伶的性格,她以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现在还没到亮底牌的时候,请叶涵做出让锦瑟讨厌他的事,这不等于他们为此所付出的都要化成泡影?况且……习大总裁还没有火力全开。

    在适当的时候做适当的事讨心爱的人欢心,他最乐意不过了。

    还是冷笑,放弃?那太瞧不起她苏月伶了,人是笃定得很。

    “叶涵舍不得,等着看吧。”说完懒懒的站起身来,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今天出场时第一套服装,简约的设计,银魅的色调,颇让刁钻的她满意。

    就这样吧……

    再给了习宇一个正眼,赶人,“你还不走?”

    习大总裁识相的走向门口,一边道,“那我们待会见。”

    苏月伶的演唱会不需要太华丽的舞台,或者多炫目的灯效,连伴舞都能省去,只要那个人站在舞台的中央,一只麦克风,一把穿透全场的天籁嗓音,空旷寂然,轻易洞穿内心深处冬眠的感动,尖叫声都显得太俗气。

    在这里,你只要静静的听就好了。

    就连一直坚决否定苏月伶所有全部的锦瑟也不得不承认,她的歌很美。

    在那样的歌声和旋律中,躁动不安就此平静,暂且忘掉了恼人的琐事,你会感到很安全。

    不知是第几曲终了,忽然舞台上所有的背景灯光都暗淡关闭,只留下一束追光灯将主角笼罩在其中。

    此刻穿着黑色长裙的苏月伶就好像黑暗中走出来的女神,波浪的裙摆向两边延伸了数十米,仿佛成为世界的中心,你甘愿为这抹黑沉沦。

    “下面我要为大家唱一首很多年都没有再唱过的歌。”她掌控着一切,“那就是我的成名曲《挚爱》……”

    那两个字才刚轻轻的吐出,台下一片哗然。

    已经不记得天后在多少年前的那天突然宣布,以后不会再唱这首歌,没有任何解释,那么今天又是为何?

    一向在公众面前寡言,称自己除了唱歌什么都不会,应酬都显得多余的苏月伶,鲜少的在自己的演唱会上坦然说起感情。

    “很多年以前我爱上一个人,当然那时候我还没出名,没人认识我,只有他的认可是我前进的唯一动力,是他造就了今天的苏月伶,而当时的我也以为《挚爱》会是我们的定情之作,我一定会嫁给他,不过……”

    说到这儿,台上高贵的女神抱歉的耸耸肩,似乎在告诉瞩目着她的人,她也不过是凡夫俗子,也曾……爱,不得所爱。

    话不尽然,说到此,结果如何已经明了,歌迷们纷纷喊话,请天后不要难过,他们会永远爱她。

    听到呼声苏月伶满足的笑,眼眸扫向一处,沉吟了数秒,接着道,“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幸福……”

    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幸福……

    清晰的看到来自舞台上专注的目光,即便锦瑟只道这只是《挚爱》的第一句,她依旧难掩的颤抖起来。

    只是希望可以幸福。

    像是一句魔咒,一句讽刺,一句借口,一句形容她此刻深陷窘境的判词。

    希望,是心愿还未得尝前的期盼,就好像仰头看湛蓝的天空,心怀美好的空想着下一秒愿望实现,然而一秒接着一秒,你期许的永远不会来。

    下意识的,锦瑟不受控制的侧目看向坐在自己左边的叶涵,他正以一种复杂得近乎沉沦的目光看着她,甚至眉间有轻微艰难的褶皱,就像是同样受到那句只能算做歌词的句子触动,到底勾起了你哪根心弦?

    然而不管如何悸动,他的另一侧,那个女人的手永远深陷在他的臂弯。

    坐不到最后了。

    背景音乐响起,锦瑟忽然很难看的冲叶涵笑了出来,“我要去厕所!”

    起身,落荒而逃,身后是谁在唱:你的笑,是心中无法消磨的一丝暖,你的眉,是舒心醉人的弯月,你的眼,是黑暗中闪耀的星辰,命定里的意外,意外中的美丽,一场别离,几滴热泪,换今生独守,别太伤,我,依旧爱着你……

    尖叫声在尾曲结束时不可抑制的响起,空前高涨的气氛从流沙体育馆传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锦瑟很窝囊的坐在安全通道的阶梯上叹息再叹息,果然如苏月伶所料的,坐不住全场……

    想到这她又无奈的一笑,那有什么关系?与让她为之窒闷的事比起来,这真的不算什么。

    “锦瑟,难过了吗?”温倩好像隔空蹦出来似的,眨眼之间就在她旁边落了座,语气是那么的……温暖贴心。

    她没应声,黑眸看向来人,带着些许戒备。

    潜意识里认为,就算自己有多受伤,再该有多少人来安慰,也不该是眼前的人吧……她就是这么觉得的。

    温倩自知锦瑟与她一直不咸不淡,相处保持距离,其实并不适合此刻的谈心,就算要谈,也轮不到她。

    独独按捺不住有限的时间,她只得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很诚恳,然后继续道,“我知道你和苏月伶的关系。”

    缄默……

    也许锦瑟太需要一个人说话,良久后她终于松懈,“也对啦,你不可能不知道。”

    这个圈子里的每个人都不笨,他们不说,并不代表无知,只因为那些事与他们无关。

    从惆怅的情绪稍稍抽身,把小心思往温倩的方向转动两下,锦瑟就能想到,她们认识那么多年,没有彼此知根知底的了解,对于一些禁忌和过往,想要知道的话还是很容易的。

    就好像她长大之后也晓得温倩当初借自己接近叶涵,成为所谓的‘朋友’也只是出于温家对叶家财力和实力上的看好,一切关系靠利益维持着。

    即便如此她并不讨厌温倩和白莉莎,毕竟这些年这对姐妹花始终以陪伴的姿态偶时出现在自己身边,扮演着普通朋友的角色,不太亲热,也不太疏离,人总是会需要这样的朋友,也可以叫做正常交际。

    锦瑟更清楚,这种关系聊心事很不合适。

    馆内再度安宁下来,空灵的歌声响起,她不想回去,难得温倩没有像以往任何一个突发状况的时刻,在事态还未再次扩大化前,优雅的起身,拍拍屁股走得干净利落。

    她是那种永远都会端足了架子,还能让旁人看了打心底的赞一个有气质的聪明女人,怎么会看不出此刻锦瑟想自己安静?

    犹是这一次,温倩看似有心自甘搅入混局……

    “你想留下来安慰我吗?”锦瑟有气无力的话语里不乏赶人的调调。

    温倩淡薄的笑回应了她,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动作。

    锦瑟没辙,自言自语,“我真佩服你啊,从小到大,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可以维持原来的样子。”

    “那是因为我定力好。”这话有自我调侃的意味,当然也有同旁边的小丫头开玩笑的意思,“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在我们这样的圈子里,对谁残酷都不能对自己残忍。”

    “就没有你在乎的东西吗?”只有在乎了才会深陷其中吧……

    “你羡慕我吗?”

    “呃……现在,有一点吧……”她眼中的温倩对世事一直都看得淡,好像这样比较不容易受伤哦?

    把头偏了偏,视线斜斜的扫在锦瑟脸上,十四岁的少女,有着独特纯粹精致的美感。

    那是女子在十八岁之后永远找不回来的特质。

    不可否认,现在的锦瑟已经很漂亮了,蓬松的长发,玲珑秀气的五官,较好的身段,由内而外散发着的并不让人讨厌的傲气,大美人胚子的模子初步形成,只怕学校里早就有男孩悄悄给她递过八百回情书,等到她长大,将是很多女人的威胁吧。

    温倩很羡慕她,暗暗的羡慕。

    然这种羡慕她绝对不会表现出来,因为她知,唯有让锦瑟对自己的羡慕,才能达到那个目的……

    现在的锦瑟,内心迫切焦灼的希望自己快点长大,她是多么的恐慌,在她之前有别的女人成为那个男人生命中的无可替代。

    可叶涵就要与凌素儿订婚了,为此她极其沮丧却要极尽隐藏,唯有陷入苦不堪言中,才会去羡慕看似对任何都淡薄,觉得如此活着会轻松好过的自己。

    “给你个建议。”对她做完一番打量之后,温倩平和道,“出去走走,不管是哪里,可以自己去,可以邀朋友去,但是……”

    后面那句话是用嘴型说的,如闺蜜之夜交换彼此心事的小秘密,温倩和庄生一样,早就看穿锦瑟藏在心里却藏不住表情的萌动。

    似乎到了今天,没有叶涵,锦瑟就无法独立生存下去。

    看完那口型,锦瑟立刻僵了数秒,显然她难以承受温倩最后那句话,可是真的没有办法,她是要她离开叶涵吗?

    怎么办啊……那颗被叶涵呵护得太周全的心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她不要离开他!

    见她表情变得艰难,温倩忍不住笑道,“怎么是这种表情啊?我可没叫你永远不见他哦!你不是问我活得没心没肺的心德么?我的做法就是让自己拥有自己的世界,一个独立的,可以让任何人走进来,也可以杜绝任何人走进来,只属于我的世界。”

    说这话时,温倩秀丽的面容上泛起得意之色,那是她的相处之道,使她常年在交际场立于不败之地。

    “我也可以做到吗?”人家在自我肯定,锦瑟却在自我怀疑。

    她从六岁离开孤儿院起就住在叶家,根本不用担心哪个角落今天饿死多少人,哪里在爆发残酷的战争,股市崩盘,彗星撞地球,世界末日来到了……没关系!

    有叶涵在,一切万事大吉!

    “出去走走,开阔眼界,不是很好吗?”温倩是这个意思,转而又问,“你就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还是说心甘情愿留在s一辈子?”

    “特别想去的地方……”锦瑟重复,双眸放空。

    仔细想想,貌似是有的,可那个地方还是与叶涵有关,而温倩的意思好像是让她出去见见世面……有点要她独立的意思。

    思想的独立,比生活独立更难。

    “看你的样子好像有哦!”不放过她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温倩不动声色的做着引导,“有的话就去吧,别想太多!”很洒脱开解,内心自认不讳的直奔那个主题。

    “如果我要去的地方很远呢?”锦瑟无助的看向温倩,眸色里有请求的意思,“那个地方也许他们都不会同意让我去。”

    “是‘他们’还是‘他’?”少有的,她拆她的台。

    又在她还没来得及做解释前抢白的鼓励道,“我始终觉得你太依赖叶涵了,这样不好,人虽然是群居动物,可也是独立的个体,我们的思想,行为,环境,成就我们做一个怎样的人,如果把人生大部分的精力投入在另一个人身上,得到回应固然是幸运,得不到呢?”

    谁能保证叶涵会一辈子宠爱锦瑟?

    谁都不能保证!

    锦瑟是聪明的孩子,温倩这番温润却极具说服性的话一点就通透了。

    她早就意识到叶涵是生活中的不可或缺,只不过是否真如温倩所说,即便群居,你依然是独立的个体……

    即便没有直白的告诉你,也许有一天叶涵会彻底离开你的世界,此时此刻,锦瑟已然领悟。

    “我……”她把下巴磕在卷起的膝盖上,下垂的双眼看着脚下灰色的石阶,犹豫中决定,“我想去那个地方,不过……”

    再抬起头再看了温倩一眼,做贼心虚似的笑了笑,如果让她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还是和叶涵有关,她会不会觉得她很没出息?

    可已经决定了,锦瑟想去寻找叶涵的从前,那个她所不了解的过去!

    “你是想拜托我帮你忙?”温倩循循善诱,做得滴水不漏。

    “不是的。”出乎意料的回答,小不点儿有自己的想法,“我已经有主意了,今天谢谢你哦,听我发牢骚。”

    “不告诉我你的主意吗?”她眼里充满了好奇。

    她却没打算把心事一一告知,之前笼在小脸上惆怅的阴云一扫而空,转而露出顽皮的笑,“温倩姐姐,你今天很八卦哦!”

    犹如被电到,温倩被杀了个回马枪,上了柔和妆容的脸孔有些僵硬,数秒后婉转道,“臭丫头……我这是在关心你开导你好不好!”

    “安啦!”锦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情绪已经调整过来了,“我先回去了哦,免得他们担心。”

    “去吧。”

    始终不亲厚,始终隔着难以言明的距离,若真是朋友,她会下意识的防着她吗?

    心事,不是谁都适合诉说。

    ……

    第二天漫天飘的新闻报道的都是苏月伶演唱会的空前盛况,而锦瑟却把自己反锁在小书房里不许任何人打扰,还要让让悟空全天候蹲守在书房外把风。

    闹不明白她在做什么,那神秘的劲头,就好像一夜之间被招揽进国家某个从未曝光的秘密机构。

    瞧我们小不点儿多天才啊……

    幸而叶家上下无人有多余的心思去扰她,叶涵与凌素儿的订婚礼就在叶宅举行,只邀请少数亲友作为见证,虽低调,但蓝婧姝慎重吩咐过,一切都要最好的。

    这种时候,少小姐不添乱对他们来说便是最大的恩赐。

    “大小姐!今天是香橙和木瓜,还有奶茶和巧克力慕思……”随着兴致高昂的话语声,孙哲胜把下午茶搬进小书房,化身居家小男佣,狗腿的对锦瑟献殷勤。

    “嗯,放那吧。”面对电脑,大小姐头也不回,想到些什么就在键盘上快速的输入,按下‘enter’键搜索,把觉得对自己有用的用笔抄在小抄上。

    认真得不得了,无间叶涵悄悄来观望了一次,还以为小恶魔在学习……

    忙活好久就得那么句无关紧要的话,悟空干脆懒洋洋的往沙发里那么一栽,双手枕着脑袋,风凉道,“叶涵不会让你去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死心?

    若连这点追寻的小希翼都要被扼杀,锦瑟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搅乱,她不再任性的原因是不想给叶涵再添烦恼。

    至少在那场订婚礼还未开始前,让她离开这里,去一个她想去的地方,况且……

    扭转脖子看向身后沙发上幸灾乐祸的孙哲胜,锦瑟冷哼,“你不是巴不得我去泰国,好帮你拿到拳王的签名么?”如果她去不成,他这个小粉丝的希望也破灭了。

    ‘噌’的从沙发上弹起,悟空又开始上窜下跳,“你去了真的会帮我拿签名?”

    从小他就酷爱搏击类运动,现在正好是一年一度的冬季拳王大赛,曼谷那边热闹得很!不能亲自去瞧一瞧,得到拳王的亲笔签名也赚到了!

    想起从电视里看到的热血沸腾的搏击画面,他双手握拳,脚下乱蹦乱跳的开始在空中比划。

    移开椅子,锦瑟绕过过于兴奋的孙哲胜,走到茶几前拿红茶来饮,间隙抽空道,“如果我能去成,又正巧碰上的话……”或许她真的会帮他要签名,对吧?

    接收到她授意的小眼神,从小在学校都是霸王的悟空就像是见到如来佛祖,做了个敬礼的姿势,“首长放心!小的一定不负众望,为首长把关!”

    罢了精神抖擞的小跑向门边,他比锦瑟大三岁,又不喜欢她,却心甘情愿惟命是从,不得不说人心这种东西真是……只要抓到弱点,实在是好控制啊!

    十七岁的孙哲胜彼时已经有为这个小妹妹一辈子做牛做马的觉悟了。

    到了门边,想想他觉得不妥,又问锦瑟,“不能让叶涵知道,和你熟的人和他更熟,我就不问你有多少钱了,护照你打算怎么办?”

    这些问题锦瑟已经来回考虑了很多次。

    孙哲胜说得没错,她认识的人和叶涵都熟悉得不得了,不管告诉哪一个计划都会宣告破产,现在最直接的问题有两个。

    首先她没有护照,国家明文规定,未满十八岁出国,需要监护人陪同到出入境管理局办理所有手续。

    在监护人的概念上她就是模糊的,记得刚到叶家时欧阳清楣想收养自己,结果碰了钉子知难而退,理论上叶涵应该是她的监护人,可过了那么多年了,那些手续她是一丁点儿都没见过,豪门总有特权,就算叶涵当初没有办理领养手续,她不也在叶家住了八年么……

    所以真到了关键时候,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拿到这张出国的通行证!

    其次就算有了护照,她所掌握有关叶涵的信息少之又少,光靠从左左那儿听来的寥寥数句,她到了曼谷看着人海匆匆都觉得迷茫不知从何下手,真是说起容易做起来难。

    “锦瑟啊……”见到叶家横行无忌的小恶魔陷入沉默,孙哲胜适时劝她道,“叶涵不让你知道肯定有他的原因,也许他的过去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呢?”

    她从没说过想要了解的是叶涵美好的过去,“可是我就是想知道。”

    锦瑟想了解叶涵,并不单是他看似光鲜的那一面,他的曾经,无论那些过往有多不堪回首,甚至于他来说是场惊悚的梦魇,她都不会选择避而不见。

    去了解,对她来说,更意味着分担。

    叶涵的心太沉了,如果他决定隐藏一辈子的事,定然会憋在心里,哪怕烂得生疮流脓,无力回天,都不会告诉任何人。

    然后面上带着自若的笑,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独自承受。

    一直都觉得,那样活着,心里其实很苦很无奈吧……

    看到她坚决的模样,孙哲胜不再劝了,从锦瑟来到叶家,第一次在叶涵脸上看到一丝类似阳光温度的微笑,他就觉得那两个人有种旁人根本无法介入的维系。

    这种维系不管过多少年,不管之间隔了多远的距离都不会消失。

    就是粗线条如他,也看得清楚明白。

    回到最初的问题,“你打算怎么拿到护照?”

    接到叶家主人的宝贝亲自来的电话,习宇在百忙之中感到相当荣幸,听到她婉转的阐述了自己的想法后,大方问道,“你想我怎么帮你呢?”

    说时,神不知鬼不觉的按下话机的免提键。

    锦瑟纤细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我想请你帮我办理护照,可以吗?”

    长指在办公桌上不缓不慢的敲出思考的节奏,成功人士的惯用姿态。

    沉默了小会习宇问,“叶涵知道吗?”

    “如果要让他知道,我就不会请你帮忙了。”她对他犹如她的母亲一样,态度毫不客气。

    反正名片是他主动给的,现在到了她需要帮忙的时候,如果拒绝的话,那习大总裁岂不是自打嘴巴?

    “不尽然……”习宇知道她此刻的想法,“动些关系为你拿到护照并不难,如果你出了事,我怎么向叶家交代呢?”

    谁知刚说完,引得锦瑟不屑一声,“你真担心得罪叶家,当初就不会把你的名片给我,让我在需要帮忙的时候找你了。”

    在她的身后是那个能将她宠上天的叶涵,她想要的,不是叶涵办不到,而是不能让他知道,否则哪里轮得到习宇出场?

    不愧是在豪门长大的孩子,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习宇再抬眼往某处望了眼,这才应允道,“好吧,既然你坚持,护照和签证的事就交给我。”他确实……不怕得罪叶涵那小子。

    挂线,他朝刚才看过去的方向摊了摊双手,满脸的轻松,“这下问题不是都解决了?”

    奢华得过分的总裁办公室里,用来会客的豹纹丝绒沙发上,坐的是全副武装好整以暇的苏月伶。

    嘴上说着再也不管,可是为了女儿的终身幸福,甘愿冒着上头条的危险,乔装来最不愿意见的人。

    还没等他出手那边就主动来了电话,一本护照见心爱的人一眼,真是……值!

    “既然这样,我就先走了。”高傲的态度在这个男人面前永远不减,苏月伶就是不待见他。

    习宇跟同她一起站起来,送到门外,“剩下的事都交给我,锦瑟去到泰国也会很安全,你放心好了。”

    如果那天母女俩小吵一架就能让苏月伶看着女儿去死,那她真是不该生下她造孽!

    演唱会上她本来不想唱《挚爱》,主办方和经纪人订的曲目里也没有这首歌,天后好不容易点头答应开演唱会,哪里敢去踩雷点?

    她开口唱第一句时,身后的乐团均是愣住,半响确定了才起音跟上,挚爱……人生中一次足以。

    谁晓得站在耀眼舞台上的苏月伶爱的是谁?

    不管她有没有爱过,抑或者将挚爱深埋于心底,那晚的突如其来于她来说,不过是对女儿的试探。

    她赌气的说她听不完整场,只是早就算好的预设。

    如果锦瑟能安安静静的听完《挚爱》,从今往后叶涵要和谁结婚,苏月伶都不会干涉,偏偏她的女儿没有坐得住。

    因为那颗成长到十四岁的心,已经会为懵懂的感情而痛。

    如何看得下去?

    叶宅,小书房里孙哲胜听锦瑟打完那通搞定护照的电话,再摸过她放在桌上的黑色名片来看,立刻就被名片的主人华丽震慑!

    “你是怎么认识习宇的?”他手抖……

    “他喜欢苏月伶,为了她什么都肯做,当然要巴结我了。”小恶魔说得理所应当。

    可是悟空不懂。

    “他喜欢苏月伶和你有什么关系?”

    “从科学角度和血缘关系上来说,苏月伶是我的亲生母亲。”用平铺直叙的语气说完,万能的悟空脑袋像被重型武器轰过,张大了嘴半天陷入失语状态。

    锦瑟哪儿有闲工夫搭理他,心思早就飞到别处去,护照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她要在最短的时间收集有力的情报,当然是越多越好!

    最先想到的是庄生!

    除了自己之外,庄生是第二个能和叶涵说上心里话的人,而且当年的泰国之行他也在其中。

    可是锦瑟也了解庄四这个人,平时看上去吊儿郎当,说话没一句正经,到了关键的时候,他往往是最靠得住的那个人。

    在叶涵曾经那段日子里,他们之间恐怕早就已经达成默契,不会告诉任何人,这一点就算锦瑟不去实践也知道,如果贸贸然去问,没准连自己也去不成了。

    于是最后,她把目标锁定在北堂墨的宝贝,左晓露身上。

    既然这个信息是从左左口中得知,那么相信只要花些功夫,软磨硬泡也好,坑蒙拐骗也罢,锦瑟还能知道更多。

    她就像是着了魔,叶涵的过去像是巨大的黑洞,吸引着她头也不回义无反顾的往那方向固执的走下去。

    在后来的时光里,每次想到这一段,锦瑟都会发自内心的笑着摇头,为她那时的坚决和勇气。

    人一生中总会有这样的时刻,只为达到一个单纯的目标,只为离那个人近一些,不求结果,全情投入追寻的过程。

    她第一次勇敢的旅行是为叶涵,从不曾后悔过。

    终于在她最不愿意看到的订婚礼开场前一天,搭上去往曼谷的飞机。

    心里还有小小的不甘,如果我能早点遇见你,如果我可以快点长大……

    “各位尊贵的旅客,欢迎大家选择sky航空公司,我们将竭诚为您服务,本次航班即将在五分钟后起飞前往曼谷,为了您的出行安全,请大家系好安全带,并且按照……”

    头等舱里,锦瑟一面感激着叶涵平时非常慷慨的零花钱,一面认真的看漂亮的空姐做正确的安全示范,尽量不错过任何细节。

    这是她第一次坐飞机,紧张在所难免……

    叶涵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来的。

    “要起飞了吗?”他的声音任何时候都那么平静,就像一缕带着浓香的咖啡,瞬间抚平她内心的忐忑。

    这种饮品可以兑上红酒、牛奶、奶油、甚至是果汁,无论她要求怎样,都能满足。

    无奈这杯咖啡是为别人而研磨。

    “嗯……马上了!”若他不打电话来,她差点忘记关机!

    庆幸的是刚才那段‘即将飞往xxx地’的播音已经结束,不然让叶涵只道她去的不是西安,准要被揪回去训得灰头土脸。

    没办法,这个时段只有和去西安的最吻合,庄生开车把锦瑟送来,还没进候机大厅就接到单结香的电话,感谢新上档的美国大片,否则当庄四公子看到她走进的是飞国际航班的通道,只怕她的泰国行已经宣告破产,结果还是被揪回去训得灰头土脸……

    偏生巧合,出现任何的偏差她都去不了,可现在她已经坐在即将起飞的飞机上。

    “有什么事吗?”平复了心跳,她问电话那端的男人。

    过于谨慎的语气在叶涵听来就变成了生疏,不由一愣,尴尬的笑起来,“怎么了?我担心你第一次一个人出门,所以打电话问问你到哪儿了,还缺什么没有。”

    “我在飞机上了!”用手握着手机,生怕旁边乘客询问空姐曼谷天气如何的对话被听了去,锦瑟皱着眉头急于想快点挂线,“你昨天都问过八百次啦!什么也不缺,证件和卡在包里,小部分现金在口袋里,有事就跟你打电话!”

    周二她告诉叶涵要去西安时,他沉默了很久还是答应了。

    她找了一堆的理由,什么……要去感受中国几千年的古文化,要去看秦始皇兵马俑……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堆,好像去不成会一辈子遗憾似的,他无法拒绝,由是心里舍不得也好。

    这会听她一股脑背书般的道出一大堆,叶涵心头上那种无法形容的感觉更加浓厚,“瑟儿,你嫌我罗嗦了么?”他玩笑似的问。

    也许只是,关心则乱。

    “没有啦!”叶家的宝贝难得也有不待见那位正主的时候,她很想立刻挂电话,生怕露出马脚,可从那把低沉的话音里似乎听出了某种弦外之意,让她耐性下来解释,“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我到了那边马上给你打电话好不好?”

    突然感觉变了味,有种身份对调的怪异。

    半响,叶涵莞尔,“好。”

    于是挂线,承载着她确定的想念,前往曼谷。

    再到归来时,我确定,一定会有什么改变,那是必然的。

    飞机在结束通话之后便起飞了,冲刺在宽长平坦的跑道上,过快的速度,让锦瑟有种被从四面八方挤压的不适。

    她还没来得及适应这种压迫感,忽然心头倏的腾空,侧目看向那方不大的窗,视线外的景物在愈渐缩小,之前的颠簸也消失了,悬空的心舒缓了开来。

    夜空很美,足够平静。

    她知,她离地面越来越远,离叶涵的过去越来越近。

    “很紧张吗?”身边的乘客主动与她搭话。

    锦瑟回头看去,是个大约三十多岁的贵妇人,穿着单薄的杏色针织长衫,五官明朗大气,微胖的面颊笑意十分和煦,直视她的眸,似乎在询问她有没有事。

    “我……没事。”干巴巴的回应,在与人交际方面,向来不是她的强项。

    “看得出你是第一次坐飞机。”贵妇人相当和善,好像有意要分散她紧张的情绪似的,“我第一次坐飞机也差不多是你这个年纪,十三、四岁吧!”说起那时很得意,“为了我心爱的学长,瞒着家人飞到加拿大去告白!当时飞机起飞的时候,我就是你这个表情。”

    虽然猜得不是很准,也直戳了锦瑟的小心脏。

    “那你后来告白成功了吗?”她忍不住好奇,当然也有转移话题的嫌疑。

    “没有!”贵妇人哈哈大笑,冲她挤挤眉眼,压低了话音,“我被拒绝得可惨了,所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不是去告白啦……”锦瑟扭转视线,好想暂时隐身!

    “喔……是去散心?”对方好兴致的又猜,“还是因为想要避开刚才电话里的人?”

    才移开的眼又不满的转看回去,“你怎么可以偷听别人打电话?”

    真倒霉,怎么会才出发就遇到那么奇怪难缠的人……心跳才平复,她又开始头痛。

    贵妇人不以为然,一边问空姐要来软枕,一边正言道,“谁让你说那么大声的,这个年纪真好啊,还可以任性。”调低了座椅,裹上薄毯,她舒服的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多年以后在一次聚会上我又遇见那个拒绝过我的学长,他告诉我他很后悔,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最后才发现原来心里一直不变的就是我这个样子,可惜我告白的时候太小了,他等不了。”

    听完这个略带伤感的故事,锦瑟小嘴微微张开,还没等她问,贵妇人忽然冷哼了声,语气凌厉道,“接着我浇了他一身香槟,说他活该!早些时候干嘛去了?我都结婚了才来表白心迹,谁稀罕呐!”

    伤感故事的结果真是,出乎意料的逆袭。

    “这算因爱生恨吗?”小听众汗颜着问。

    “也不算吧!”贵妇人坦荡荡的回答,“也怪我当时太年轻,被拒绝后自尊心受挫,发誓再也不见他,其实我想如果我争取一下的话,我们最后应该能在一起的,前提是磨到他等我长大。”

    长大……

    这个词儿,让锦瑟窒息。

    “怎么了?”听众表情生变,贵妇人一眼望穿,“他也是嫌你太小?”

    十四岁,在大人的眼里还是个孩子,说爱太早,兴许自己都弄不清喜欢到底算什么,那么旁人又如何断定她真实的感情呢?

    锦瑟无法想象,倘若她对叶涵告白,他会是怎样的反映。

    也许会像悟空在得知苏月伶是她生母时那样石化,也或许和往常一般柔和的笑着用手揉揉她的发,说她是个小傻瓜!

    是很傻吧……

    “我没有对他告白过。”没有结果的问题,锦瑟不想去追寻,“他对我很好,可是我不想再给他添麻烦。”

    “这么见外啊……”贵妇人斜了美目轻轻扫她,“那你还瞒着他偷跑出来?”

    “我有我的理由!”明显的底气不足,“再说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她有全盘计划。

    拦不住的……

    这个年纪,如何都要放肆一回,不为其他,只为占据心里的那个人。

    谁都有过如此经历,贵妇人颇有心得,“我看得出来电话里那个人很关心你,不然也不会打电话来罗嗦一大堆了,所以你要想清楚,如果真的喜欢,让他等多几年也不是什么罪过,你说对吗?”

    叶涵……叶涵……

    想到这个名字,锦瑟只觉得心里好憋闷,比飞机起飞时的压迫感更加强烈,这感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每天看不见他就会莫名的心情低落,在报纸杂志上看到他和不同的女人出双入对就会控制不住乱发脾气,她根本无法离开他,从六岁起至今。

    可是……

    “他明天就要订婚了。”被放低得微乎其微的声音在头等舱里若有似无的飘散,说完之后锦瑟也调低了座椅,裹上绒毯,侧身背对了贵妇人,不再说话。

    因为他明天就要订婚了,所以她只好离开。

    可笑可悲的是离开的原因却也只为他,还敢说那不是爱吗?未曾长大又如何?未曾长大,就没有资格说爱?

    也许是在身旁小乘客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贵妇人眸光流动,像是想了许多,末了犹豫道,“其实后来那个学长告诉我,我对他告白的时候,他也不确定……”

    欲言又止,而今再提有何意义?

    你在那样的年龄犹豫,他在你那样的年龄迟疑。

    倘若,只是倘若,等到你长大,或许才醒悟年少的冲动只是一场不确定的悸动,到了那时,还会一如既往的对他说‘爱’吗?

    到了那时,他深爱你,而你却心系他人,他还舍得放你走吗?

    也许不是逃避,只是不敢接受,只是想给你更多的选择。

    等待,远比说‘我爱你’更需要勇气。

    这夜难眠。

    叶家三楼书房的灯光久久不灭,像是在为谁点亮照明引路的灯似的。

    明天就是叶、凌两家的订婚礼,该准备的都妥帖就绪了,合上最后的宾客名单,叶涵从红漆木椅上站了起来,走到半圆的阳台上透气。

    透气……

    无法否认,胸口说不出的窒闷。

    初冬的天气,向来空气中不乏水分子的s市,风都变得粗糙。

    这个时候去西安,不会觉得太冷吗?

    叶涵一直以为,婚姻对他来说只是一件不那么重要的附属品,一直以为,小不点儿只是习惯性的排外,见不得他意义上被哪个女人霸占。

    直到周二她对他提出想要去西安旅行,登时他竟然有种她要永远离开自己的错觉。

    有那么多的时间,偏选在他要订婚的一周,逃避似得离开,说时语气和表情都有她自己都没洞彻的坚决。

    明明知道她还会回来,然等到她回来,一切早已改变。

    头顶上悬着的那几颗寂寥的星孤独的闪着,却极其的亮,不甘寂寞的绽着白色的芒,你总是无法忽略它们。

    就如此刻的心情,再也无法忽略回避对锦瑟的感情。

    奈何她太年轻,他不确定而今的给与,会是她一生的追寻。

    于是漫漫长夜,耳边响起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叹息声,淡淡的,飘忽得连他都有些不敢相信,说是情,又是何时开始的呢?

    不自觉将右手举起,无意识的看着手心,自然收拢的五指张开了又往内合拢了些,然后再度摊开……

    最后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只得用一抹无人会看见的笑掩饰掉那丝尴尬。

    罢了,只要她能做想做的事,开心就好。

    s市到曼谷的航程不到六个小时。

    锦瑟听着身旁贵妇人轻微的鼾声,睁着眼看外面格外不同的夜空发呆,直到机舱内再度响起播音,提示乘客飞机开始下降。

    接着没过多久她的视野里便进入一片绚丽的夜景,随着飞机向陆地靠近,依稀可以望见泛着光的河道,隐约移动的不知是车还是别的什么,颓靡的情绪在类似欣喜的缓冲下逐渐好转。

    曼谷,到了……

    “很期待吧?”贵妇人已经醒来,对她说完之后伸出一只手捂住嘴打呵欠,一副没睡够的样子。

    锦瑟在惆怅和雀跃两种情绪里来回穿梭,很愕然的点点头作为回应,不知此刻自己的表情到底是在笑还是在皱眉。

    这些都被贵妇人看在眼中,眸色了然,不觉嘴边牵扯出一抹宽慰的笑,“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舍不得的话……”她像是在对她传授经验一般凑近,“打电话告白也可以,免得后悔!”

    “我为什么一定要去告白?”说真的,锦瑟对今天遇到的凑巧坐在自己身边的乘客感到很无奈。

    她对自己的抵触,贵妇人毫不在意,扬着眉淡淡点出她的心,“因为你是为他而来。”

    接近午夜十二点的曼谷国际机场灯光通明。

    初冬是泰国旅游的旺季,大厅里穿梭着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锦瑟拖着小箱子站在其中,有片刻感到很茫然。

    12月的曼谷大概在20度左右,根本不需要厚重的羽绒服,她将外套脱下,里面穿的是淡粉色的短袖运动服,看上去更加娇小,好像迷途的孩子在等待救援,引来机场的工作人员用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她用流利的英语拒绝之后,驻足在身材高大的外国游客中,很快恢复安然自若。

    只因,我知道自己为何而来。

    “你就是锦瑟吧?”一把悦耳的男声将站在机场大厅中央发呆的女孩唤回神来。

    锦瑟侧身往后看,站在面前对自己笑得十分阳光的男孩让她瞬间找回了些许真实感。

    他大概有十八、九岁,穿着白色的t恤,搭了条很有岛屿风情的花短裤,脚下登着黑色的胶皮人字拖,是那种很随意,但让人感觉有种当地纯朴的民风,却又不乏喜感的装扮,目测大约有一米七八的个头,皮肤晒得黝黑,倒不影响他生得友好的五官,尤其笑的时候,露出整齐的白牙。

    嗯……锦瑟暗自为他总结:天生的导游!

    “我是孙哲胜以前校队的学长,前天我们在视频上见过的,叫我阿泰吧。”说时阿泰主动拉过的行李箱和锦瑟手中的羽绒服,做了个‘跟他走’的姿势,脚步便迈开了。

    锦瑟连忙跟上,又听他道,“这边很热哦?不过还好,现在的天气很舒服了,要是4,5月份的话,太阳毒得你不想出门,明天想先去哪里玩?”

    学弟家的大小姐第一次单独出门旅游,必须好好的招待!

    “住的地方已经安排好了,环境很好的酒店,离我家两条街,对了,你打算在曼谷呆几天?这里的小吃很不错,有没有想过要找个岛住几晚?游泳衣带了吗?还有……”

    “阿泰学长。”跟在身后的人抱歉的打断他,“我不是来玩的。”

    不是来玩的?

    阿泰转身,撞上的是一副与年龄极为不符、过于正色的神情,他愣了一愣,随即很诧异的笑起来,大哥哥似的问身负重任的小妹妹,“那你来做什么呢?”

    她从贴身的钱袋里取出一张相片给他看,他疑惑的接过细细的端详,然后陷入沉默。

    那是锦瑟在左左那里软磨硬泡才得来的,最初的来处必定是北堂墨。

    照片的色彩早就败腿,棱角也被磨破许多,陈旧得相当有年代感,画面上枯瘦的男孩应该有八岁?不!有九岁……因为太过病态的消瘦才使得他的年龄无法被准确猜度。

    这并不是重点,而是感觉。

    没错,任何第一眼看到这张照片的人都会被震撼!

    男孩穿着褴褛,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贫民窟’三个字,他面颊上有明显的淤青,双手套着一对与身材极其不符的红色拳套,像是刚从一场残酷的比赛中得以存活下来,那拳套也很破旧了,打满了补丁,左手那只的一端还露出白色的里料,狼狈,心颤,看到你罪孽深重。

    身后阴暗简陋的拳台上隐约能看见还有两个不大的孩子在搏击,围住拳台歇斯底里大喊的观众被故意扭曲了的肮脏的嘴脸,映衬着男孩空洞荒芜眼神,好像世界在他那对漆黑的眸里全都失去了色彩,连绝望都来不及,就被另一种更深沉的、无法形容的感觉挤压窒息。

    阿泰太熟悉这画面,他亲眼见过这种比赛,这是泰国贫困的孩子专属的谋生方式,低龄黑市搏击。

    泰国的属于中低收入国家,贫富差距相当大,往往高楼林立的繁华背后就是阴暗狭窄的贫民窟。

    那里犯罪每天都在发生,为了钱,为了活下去,规则和法律可以全然作废,低龄黑市搏击就是发展旅游业,为了迎合部分游客而诞生的畸形产物。

    “这张照片你从哪里得到的?”阿泰开始重新审视眼前来自s市的千金大小姐,才在她眼中找到一丝异于同龄人的特别。

    类似固执的坚持。

    如果不是为了玩乐而来,那么她此行的目的就太值得推敲了。

    “你别管我从哪里得来的,我只想去这个地方,你能带我去吗?”锦瑟目的很明确,无可阻拦。

    她直视着阿泰,笃定的黑瞳微微闪烁着异样的暗光,那不是任何人都能轻易动摇的,真奇怪,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那么的……不顾一切?

    导游他做了不是第一次了,可这一次和以前完全不同,这个小姑娘……

    “就算我不答应你也会去?”阿泰问。

    “嗯。”她照实点头。

    “那你就没想过出于你的安全考虑,也许我会把你关起来再联系你的家人让他们来把你带回去?”阿泰玩笑似的说。

    “……”锦瑟可没把这话当玩笑,看他的目光变得防备,紧抿着下唇,倔强道,“就算这样,我还是会再来的。”

    阿泰失笑,有点拿这个小妹妹没办法。

    再看一眼那张令人过目难忘的照片,再问她,“除了这张照片,你还有别的信息吗?这是黑市搏击,在曼谷早就被禁止了,只有乡下偏远的地方才有,单靠它的话,只怕三个月都无法找到。”

    “你答应了?”

    “我答应,但是去这些地方很危险,你得听我的。”

    有那么一时半会很想自作主张给锦瑟买张原路返回的票,把她送回去再给学弟打电话讲清楚一切。

    不过他现在改变主意了,因为他相信就算现在把她‘遣送回国’,终究她还是会再来的。

    有些人就是会为某件事执着,锦瑟义无反顾的样子,让人很难拒绝。

    他们搭机场快线进曼谷市区,路上锦瑟对阿泰说了大概的情况。

    照片大约是在十二、三年前拍摄,这点她在去机场的路上对庄四公子套过话。

    当时她问他在多大的时候去过哪些国家,庄生逐一的数,泰国他只去过一次,他和叶涵同年,左晓露说过叶家找到叶涵时他不足十二岁,所以由此断定这张照片的大概年份。

    她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尽可能的搞到更多的信息。

    只怕庄生得知自己曾经被小不点儿诈过,会郁闷得自捶胸口直到呕血吧!

    最确定的是照片的拍摄地点在洛坤府,听到这个信息阿泰就皱起眉头,“洛坤府是泰国南部人口最多的府,有二十多个县,一千多个村,如果拿着照片挨个找的话,也要花很多时间,真的要去,明天一早就要出发,而且你要做好准备,可能会呆很久。”

    在来之前,锦瑟也在电脑上查找过很多,洛坤府范围之广,情况之复杂,如果没有悟空的学长,她单拿着一张老照片真是无从下手。

    现在有向导带路,剩下的就是时间问题了。

    时间……

    总觉得心里越来越不安,好像她遗漏了什么很重要的事……为什么会有那么奇怪的感觉?

    “对了,你打算在泰国呆多少天?”阿泰没留意到她的心不在焉,忙做着这几天的计划,想想又道,“你下飞机之后给家里人报平安了吗?”

    “啊!”锦瑟惊叫!猛的从座位上弹起来,就是这个了,她还没给叶涵打电话报平安!

    其实s市离西安也不过三个小时,她飞到泰国本来就延时了,想起这一茬时,距离她本该打电话的时间已经超过将近四小时。

    就算能按时想起,三万尺的高空会有信号吗?

    回到酒店才开了机,瞬间屏幕上就弹出‘叶涵’两个大字,震动不停,这电话不知是持续打了多久……

    “不打算接吗?”阿泰看着锦瑟对那只电话充满恐惧,暗暗觉得好笑,就现在的表现,应该是瞒着家人出行没错了。

    锦瑟看了他一眼,捧着手机走到阳台去,做了个深呼气,接起电话不等对方开口就复读机似的道歉外加汇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忘记开机了,现在我已经在酒店,吃完东西洗完澡准备睡觉了!”

    那边是杀人一般的沉寂。

    “喂?”等了会儿,她不确定的疑惑了声。

    叶涵终于扬声,“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该对你说‘晚安’了是吗?”

    事实上他站在阳台上发呆好几个小时,等到回过神来才发现小不点儿应该早就到西安,可她没有像预先说好的那样给他来电报平安,打过去仍旧是关机,叶家主人不自觉紧绷的脑神经顿时崩断了一根。

    要不是知道她没有用手机的习惯,没准已经把所有关系调动起来,那今天晚上西安的警察叔叔可有得忙,而且是白忙一场。

    “我错了。”锦瑟态度相当诚恳,她第一次独自出远门,无论如何都该按时汇报行踪。

    “你在哪家酒店?”他劈头直问。

    “你问那么清楚干嘛?”她心颤颤的掩饰。

    不告诉他?

    站在冷飕飕的阳台上,叶涵眸里瞬间添了抹厉色,“作为你的监护人,我有权知道你的行踪。”

    哟!终于把这个身份搬出来了,可是我的监护人啊,你知道我已经拿着护照乘着飞机走出国门了吗?

    心里腹诽着,不知何故,潜藏在身体里那股莫名的小火苗烧了起来,锦瑟想也不想就道,“你那么忙哪有时间做我的监护人啊!”

    “锦瑟!”某人已经咬牙切齿,同样说不清道不明,为什么突然之间压抑在胸口的火气噌的窜了出来,收都收不住。

    听到那边动怒的话音,锦瑟觉得舒服多了,有恃无恐的继续道,“我要睡觉了,祝你明天订婚宴顺利哦,叶先生!”

    他还没有问她打算在西安呆几天,也没来得及警告她要每天早请示晚汇报,就被她胆大包天的奚落之后附赠一连串的忙音。

    破天荒的头一回,叶涵非常非常的想把这个死丫头逮回来狠狠揍她的小屁股!

    可也是因为这通电话,仿佛他能在脑中凭空就看见她在西安某高级酒店里生龙活虎的气他的得意样,如此又觉得好像舒服多了……

    迎着初冬略带寒意的冷风,双手撑放在阳台黑金的围栏上,叶涵低头垂笑,似乎小不点儿的第一次远行相当顺利。

    顺利得可以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和庇护,包括他。

    这样,也好。

    而此时身在曼谷的锦瑟,秉承着‘先挂线先赢’的准则,得意的小脸上泛出胜利的笑,再接着气馁的呼出口气,双肩垮下,毫无精神的转身走回房间,把手机往床上抛去,再木然的将视线投往房内的另一个人。

    阿泰看她的眼里有笑意。

    从机场到现在,只有刚才在打电话的时候,锦瑟才露出了十四岁小女孩该有的表情,那么的叛逆、可爱、活泼、生动,好像她只为电话那头的那个人而活。

    必然是不同的吧……

    斜靠在沙发扶手边,阿泰抱着手问她,“电话里那个人就是你来这里的原因?”

    “我干嘛要告诉你?”很快,锦瑟回到戒备状态,再看看门那处,“很晚了,你可以回去了,明天八点来接我。”

    时间不多,她不知道自己不在西安的事情能瞒得了多久。

    “你平时也是这么使唤人的吗?”就这么被打发了,旗云泰头一回被人这么不当回事,况且来人还是个十四岁的未成年。

    “有什么不对吗?”锦瑟直勾勾的盯着他,“你是我的导游,答应明天带我去洛坤府,现在我该休息了,难道你不离开?”

    “我不是这个意思。”走到她面前去,身高的优势让阿泰低头凝她,道,“看样子你很有主见,这样也好,省得我累,去了洛坤府你就得听我的,否则我会立刻送你回国,明白了吗?”

    锦瑟好像真的有被他唬到,很正色的点点头。

    旗云泰满意的冲她笑了,刹那间他给她的感觉竟然和在机场见面时的第一印象反差强烈。

    “那就早点睡吧。”在她没反映过来前,他又伸手拍拍她的头,小孩子要教,不教哪里会听话,“明天六点见。”

    “六点?”顾不上刚才那个只有叶涵才会对她做的动作,锦瑟炸毛,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叶家的小恶魔每天睡不够八个小时的话,一整天都没精神好不好!

    已经走到门边的人闲闲的回过身来看她,本来不想说的,可是不说的话,旗云泰觉得自己会不会被她当成移民国外的土鳖?

    于是一语惊人,“你那古董照片一看就是在乡下,从这里出发到洛坤府最近的村子也要半天,一千多个村,不知道叶涵知不知道你打算在泰国住个一年半载,还是说照片里那个人就是他?”

    知根知底的话尾音散尽,旗云泰主动为今晚自己的伪善演出拉上帷幕,尖锐的本性外露。

    要怨就怨最开始好奇的私心作祟,叶家远播的声名以及现在那位当家主人在泰国的传闻他听过一些,你说叶涵那么个复杂得难以捉摸的人,为什么会收养一个无亲无故的小姑娘呢?

    还把她养得刁钻任性!

    原先他也以为学弟拜托的事情很简单,带宝贝大小姐在曼谷逛逛,再找个岛屿享受阳光沙滩,接着从哪儿来送回哪儿去,他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没想到这妮子来泰国另有目的,明明比自己小那么多,还摆了一副‘全世界都要听我的话,不听就滚’的拽样,实在是欠扁!

    此时锦瑟终于对自己的‘导游’有了真正初步的了解……

    怔怔的看着悟空的学长,黑瞳里的戒备达到最高顶点的沸腾,多余的话不会再说,她已经完全不相信他。

    “放心……”这会看到锦瑟那种表情,旗云泰那丝被噎在心头上及其细微的闷气也散了,小纸老虎一只,他没必要真的耍狠吓唬她太多,继而转了语气道,“受人所托,我会帮你就是了,明天六点楼下见,不要迟到,这儿不是你家,我没必要惯着你,想完成你想做的事,最好对我态度好一点。”

    忘记告诉她了,他也是个被宠坏的人。

    门关上,旗云泰的脚步声在外面的楼道上消失,被平白无故教育了一顿的叶家小恶魔这才怒气冲天的走到门边抬脚踹门撒气,用行动证明她是有多讨厌这个导游!

    他的脸上还不是写着‘全世界都要听我的话,不听就滚’的几个大字!

    不知道悟空怎么会认识这个学长!对方对自己的了解程度超出她的意料范围,包括叶涵,包括叶家,人的虽然脾气差了些,可似乎不像是对她有所图,因为……

    他很拽!

    锦瑟像是生平第一次遇到和自己旗鼓相当的暴龙,却又不得不因为‘人在屋檐下’而低头,当然她也知通常这样的人是不屑玩阴谋诡计的,所以气归气,并没有真的去计较。

    接着她检查了房间的所有出口,进门用的是电子锁,相当先进了,宽阔的阳台下有十几层楼的高度,除了特战部队和蜘蛛人外,应该无人爬得上来,其他的窗都是密闭的,手机保持信号良好状态,安全措施做到万全,这才简单收拾了下,赶紧催促自己睡觉。

    躺在床上调整好睡姿,盯着床头灯看了会儿,最终她还是没有关掉那站小灯。

    第一次离开s市那么远,第一次离开叶涵那么远,带着许多的不确定,开始一段看不到结果的追寻,她的心,很忐忑。

    初次独自来到陌生的环境,这一觉锦瑟睡得不是很熟,整晚半梦半醒,连风在耳边吹都能意识清晰的感觉到。

    睁开眼的时候,阳台外的那片天深邃的蓝,一抹暗红隐隐现于天的尽头,晨曦来临前的静谧。

    再摸出手机看时间,五点不到。

    她再也睡不着了,侧卧在柔软的大床上,周遭的一切都是陌生,放空的大脑最先想到的是悟空那位拽得心比天高的学长教育自己的话……

    这儿不是你家,我没必要惯着你,想完成你想做的事,最好对我态度好一点。

    是啊……

    离开s市,没有叶涵的庇护,再无人会毫无理由的宠她纵容她。

    昨天那一课,影响深刻并且受用终身。

    再想就是今天了,叶涵和凌素儿订婚宴将在叶家祖传的大宅举行,一旦公开了婚讯,整个s市将会成为他们的见证,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叶涵对锦瑟说的话她都记得,最开始他的绯闻满天飞,女友频频换时,他还曾对她说,她们没有任何人可以动摇她的地位。

    带着大人哄小孩子的特殊的语调,还有温润和煦令她安神的笑,小小的她深信不疑,那必然不是戏言。

    电话在片刻后拨出,难得没有犹豫,突然很想听听他的声音。

    那方接通得也很快,属于叶涵那种具有独特穿透力、温沉而从容的话音缓缓的流淌进她的耳朵里。

    “没睡好吗?”

    他就是知道,电话来得那么早,天都未曾大亮,她的来电必定伴着不安。

    “好像是吧。”她蜷在床上,小小的一点,蓬松的被子几乎要将她淹没,连说话的声音都不由自主的放轻了许多,“不知道为什么就醒了。”

    “是吗?”他配合着她的步调,好似在低笑,“今天打算先去哪里逛?”

    锦瑟愣住,眨眨眼清醒了许多,“呃……还没决定,走哪儿算哪儿吧,不过有几个地方是必去的。”随即说了几个景点:大雁塔、兵马俑、华清池……说得跟真的一样,叶涵在那端细细的听,在她数到大唐芙蓉园时,他忽然启声,“那你准备何时回来?”

    “……”滔滔不绝就此终止。

    什么时候回呢?

    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瞒着所有人跑到泰国来,能不能找到叶涵十四岁以前的过去,能不能悄悄的回去不被任何人发现,这些都无法保证。

    只能心虚的瞒着。

    迟迟不回答,叶涵只得又开口,“怎么不说话了?”他好像很无奈很没有办法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不会回来了似的。”

    说完这话,连他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又很可笑,仿佛忽然之间堂堂叶家主人就变成了一个软弱无力的小老头,要被那个谁抛弃了似的。

    锦瑟听出异样,同是很别扭的皱了下眉头,一时间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从来叶涵就如一把无所不能的保护伞,为她撑起一片天,不管她怎样兴风作浪,他都包容接纳,并且保证她的头顶永远放晴。

    哪怕是在才将成年时股东逼迫放弃叶家的一切,哪怕是面对外界各种质疑,他都不曾显露过今天这样的情绪。

    一种深刻的不舍,对她。

    电话的两端就这样默契的保持着连接,没有人再出声。

    各自的情绪深陷得难以自拔,都带着未解的疑惑,那些以前从不曾有过的茫然一时间都涌了出来,让人各种不知所措。

    他即将与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怎么了解的女人订婚,并且厮守终生,而她远在千里之外。

    “我说啊……”隔了许久,锦瑟软糯的话音才响起,玩笑般道,“你有婚前恐惧症么?”

    叶涵哑声低笑,“也许吧,听说凌素儿嚣张跋扈起来也是一等一的厉害。”

    言下之意,他很清楚她在自己和叶家时表现出来的温婉贤淑只是一种表象。

    “你会头痛吗?”锦瑟又问他。

    “不会。”他没有告诉她,其实叶家的少奶奶是谁,他真的无所谓。

    “为什么?”她有些不依不饶,想要更加确定某些事。

    “她不敢。”他淡淡的、肯定的回答。

    凌素儿怎么敢在叶涵面前造次?

    就算是装也要把大家闺秀的范儿装出来。

    这个世上唯一可以对他任性撒野,可以在众人面前奚落他给他难看,再转身拍拍屁股走人,身后,他还能带着无奈愤怒甚至任何负面的情绪,最终还是会心甘情愿追上去的,唯有锦瑟。

    “喔……”罢了,她冲电话做了个鬼脸,那一声唏嘘,不屑他的不屑,“我起床了。”

    “记得吃早餐再出去。”每天如果没有他盯着,她总是会以‘还不饿’为借口翘掉家里营养丰富的早餐。

    “嗯,你也休息下吧,总是熬夜不好的,再说你今天还要上镜哟。”五点的电话,他能那么快接起,自然是彻夜未眠。

    已经对彼此熟悉到这种地步,已经早就习惯心照不宣。

    挂线之前,她告诉他,逛遍了西安之后还想去洛阳和开封看看,与宗教有关的石窟文化,那些被岁月蚕食得只剩下痕迹的历史遗产,还有当年著名的白登之围……

    叶涵不知道锦瑟是何时开始对中原大地的古文化来了兴趣,竟然就这么着迷,起初他还以为是她不喜亲眼看到自己的订婚礼,所以才借故离开,可在她离开之后的每一通电话里,她雀跃的讲述即将去往的地方,看似那么快乐,让他开始怀疑是否太自以为是。

    她的旅途,不知要多久才会结束。

    ……

    六点,天已明朗,曼谷的街道上人流开始涌动。

    当旗云泰来到酒店门口,看到那抹倔强小巧的身影已经等在那里,嘴角上翘起那个年龄独有的不可一世。

    “不错嘛,这不是起来了?”

    明明昨天看上去肯诚恳的脸现在真是越看越讨厌!

    锦瑟没表情的回敬他,“你迟到了七分钟。”

    “哦,是吗?”旗云泰不以为然,“我说的是要你六点在这里等我,可没说我一定会准时到。”一边说,一边从裤子口袋里取出香烟,叼了一支在嘴里,点燃,深吸,再吐出呛人的烟。

    “跟我走吧,大小姐。”

    不再反驳,跟上那脚步,同时在心里不服气的对自己说,现在已经没有人宠着你。

    ……

    当她踏上专为他过去的旅途时,远在那座相隔几千里的山水之城,一场毫无感情基础的家族联姻才将拉开序幕。

    这场低调的订婚礼保密功夫十足,虽然叶涵与凌素儿已经在公开场合携手出现许多次,在面对记者追问时也默认了情侣的关系,可订婚的时间与细节都未对外发布,任由外界猜测着。

    谁能看得明白呢?

    就算凌素儿是风华最大股东的孙女,别忘了在此之前,叶家风流倜傥的年轻掌舵人可谓过尽千帆,他究竟会拜倒在谁的裙下,实在值得推敲。

    一直到过了中午,叶家老宅外豪车开始汇聚,嗅觉明锐的媒体人终于惊觉今天会有大动作,这才蜂拥而至,堵到某位受邀到场的名媛,从其口中得到确认……叶涵订婚了。

    摆脱了外面那群燥热的围堵,温倩和白莉莎这对姐妹花终于得以进入焕然一新的叶家大宅,脱下外套交给迎上来的佣人,今日两人代表了自己家族出席,穿得都相当隆重。

    “难得看你那么耐心和那群苍蝇打交道。”话好像有隐射似得,白小姐难得话里藏话。

    “是吗?”温倩不以为然的样子,自顾低头整理着漂亮的滚边裙摆,“外面那么冷,不给他们点甜头哪里会轻易被放过。”

    “那也没必要把请柬亮给他们看吧?”白莉莎不依不饶。

    温倩抬起头莫名看她,“我做了什么事让你不满了吗?”

    好友向来心直口快,可这几天看自己的目光总带着目的不明的窥探,若非憋在心头的意见大了去了,也不会摆脸色给她看。

    不理会她的求和,她继续道,“今天是叶涵的订婚礼,怎么说也要在叶宅呆到晚饭,刚才在车上你还在电话里答应非烟四点去做spa,走那么早不怕失礼吗?”一股脑的说完,怎么听都让人觉得有咄咄逼人的意味。

    “你到底想说什么?”好脾气的温家千金终于僵了脸。

    “苏月伶演唱会那天我听到你和锦瑟的对话了。”白莉莎不再兜圈子,直视她道。

    她明显一僵,转瞬间又恢复常态,“那又怎么样?”

    “温倩!”这一声几乎是隐忍的暴怒,将她拉到靠近偏厅的角落,白莉莎严声说,“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了,不管你做什么我都站在你这边,这次……”

    “你想说这次你不再助纣为虐?”小声和她调侃着,侧目看向正门那处,几个人刚走进来,庄生打头,身边是他很有个性的小女友单结香,后面是北堂墨和左晓露,都来齐了。

    白莉莎也看过去,在那四人还没走到跟前时,贴近温倩的耳边,道,“叶涵曾经在泰国发生过什么你我都不知道,如果锦瑟在那里发生意外,你良心过得去吗?‘助纣为虐’这个词你不觉得用在自己身上太难听?还有,你也用不着用激将法激我,我是不会告诉叶涵的,我只想说,利用锦瑟来破坏他的订婚实在太卑鄙了,我忽然觉得你好陌生。”

    ……

    “唷!这是怎么了?姐妹俩闹别扭?”庄生嬉皮笑脸的对温倩调侃。

    人还没走进时就看见白莉莎冷着脸头也不回的先进主客厅去了,难得看到穿连体裤的姐妹花这样,有趣啊……

    单结香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女人的事你怎么会懂,她们再闹别扭也比和你要好。”

    庄四大笑,“我干嘛要和她们好啊,同你好不就得了!”说完搂紧他家结香,心里各种舒坦,每天和怀里的人贫嘴都是享受。

    “怎么没看见锦瑟啊?”左晓露从后面钻上前来,四下张望,这是她第一次来叶家,对什么都好奇,要不是被北堂墨全程拽着,这会人都不知道溜到哪儿去了。

    “锦瑟去西安了,你今天是看不到她的。”庄四说完看了北堂一眼,两人均是默契的不言。

    只听到左左长叹一声,“那我来干嘛啊……什么时候不去偏偏现在去,西安可冷了!”

    除了天然呆左晓露,其他人都很清楚锦瑟离开的原因,感情这回事,谁能说得明白呢?昨天晚上庄生就同单结香疑惑过,他说,那丫头那么小的年纪,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爱’啊?可他是看着她进叶家,看着她长大,她和叶涵的关系……

    呵,他也看不明白了。

    言毕单结香斜了他一眼说,那是别人家的事,再说锦瑟去西安,叶涵什么都没说,轮得到他们惆怅吗?

    今天的订婚礼,众人例行公事的出席,走个过场而已,叶涵身边站的女人是谁,还真没人认真去关注过,反正站谁不是花瓶?

    一群人在外厅寒暄了会,温倩看似心情不佳,淡淡说先进去了,虽然常在一起玩,其实不是个合群的人。

    余下的四只不想太早进去逢场作戏,就站在外厅聊天,左晓露遗憾的对北堂抱怨,“原来除了叶涵之外,锦瑟还会关注别的,前几天来找我的时候问我那么多叶涵的事,结果一转眼去了西安,真是稀奇!”

    确实稀奇啊……

    听了这话,两个男人同时愣了一瞬,北堂墨低头问她,“前几天锦瑟来找过你?我怎么不知道……”

    左左瞪他,“谁知道你天天在外面忙什么,都不回家,当然不知道!”

    北堂墨撇过头,摸脖子,很尴尬。

    “她来时问你叶涵的什么事了?”庄生追问,总觉得不对劲。

    “很有针对性啊……”讲到这个问题,左晓露捏着下巴,跟福尔摩斯似的,“她问的全是叶涵十四岁以前的事,我哪知道那么……”

    “糟了!”没等她说完,庄四生生挤出两个窒息的字眼,差点咬碎那口白牙,摸出手机直接拨给私家侦探,接通后道,“给我查昨天下午5点50起飞去西安那班飞机上有没有锦瑟!”

    左晓露反映不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北堂已经握住她双肩认真的问,“你都跟她说了什么?一字一句的跟我说,不要说漏了。”

    那种表情鲜少显露过,让她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这世上没几个人知道叶涵十四岁以前的身世,他现在是叶家的继承人,风华的主人,曾经那些爬满疮痍的过往只会将他推往风口浪尖,甚至危及性命。

    如果现在锦瑟真的在泰国……

    “就是问叶涵十四岁以前啊……”左左看着北堂墨心虚的说,“我知道的都是从你那里听来的,在泰国那些……”

    越说面前男人的脸色越铁青,眼睛瞪得吓人,她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凶得好像要吃人,可她还没说重点……

    咽下口唾沫,左晓露都要哭了,声音细若蚊蝇,“我把你书柜里那张照片给她了。”

    轰……的一声。

    庄生听到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开了,根本不需要等他的私家侦探回电,直接订票去泰国游吧!

    “你先回去。”这话是对单结香说的,罢了无暇多看自个儿的女人一眼,办正事要紧。

    北堂墨闭上眼咒了句脏话,放开抓住左左的双手,招来司机把她先送回别墅,人也直径往飘着优美乐曲的大厅去了……

    ……

    订婚礼没有邀请太多人,来的都是风华的元老,还有叶、凌家的世交。

    主厅内一切循序渐进,长形餐桌上摆放着缤纷可口的甜点与美食,全由温氏友情赞助,四重奏默契的一曲接着一曲,这样的场合该演绎怎样的曲目,根本不用人去操心。

    叶老太太坐在丝绒沙发的中央,众星拱月的被一群总是比她辈分小的漂亮男女簇拥着,听着好听的话,眉开眼笑的合不拢嘴,凌素儿乖巧的伴在她身边,不时附和一两句,颇得蓝婧姝喜欢,握着她的小手就挖心掏肺,俨然已经将她当作孙媳妇。

    不远处靠黑白钢琴的地方,凌项不断被人敬酒,香槟都不知道下肚多少杯,笑言这会儿才刚过午时,他那一把年纪,要是喝醉可就难看了,于是把叶涵拉来挡酒。

    叶家的年轻主人穿着一身暗银色的收腰手工西装,将他身形拉得儒雅欣长,始终绅士的站姿,得体的笑容,那张英俊的脸上,从容应对的表情无懈可击,现在那个是在人前的叶涵,带着无法拆卸的面具,隐藏真实的自己,永永远远。

    悟空站在二楼的扶手边偷瞄,目光始终停留在叶涵身上,不时皱眉,很苦恼很纠结的样子。

    毕竟只有他知道锦瑟真正去了哪里,起初他以为没什么问题,况且还请了他最靠得住的学长做导游,可昨天晚上大半夜,旗云泰打电话告诉他小妹妹要去的地方很危险,学长表示只能尽力而为。

    如果锦瑟在泰国出了什么事,身为此次事件的半个参与者,孙哲胜觉得自己必然会死得难看,而今天又是叶涵和凌家千金订婚的大日子,现在去坦白的话,那么他坚信,肯定会造成毁灭性的结果。

    再可是……

    看了看墙上古老的挂钟,已经下午了,这会儿学长已经带着锦瑟去到那边的乡下了吧?真要命……

    他看叶涵看得眼睛都要喷出火来!

    到底现在说还是等订婚宴结束再说?

    就在悟空同学纠结得临近神经失常时,外厅入口处出现两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北堂墨和庄生。

    这两人和叶涵的关系最好,出现在这里理所应当,可他们的女伴呢?

    心里狠狠的抽了一抽,就见那二人绕开了想要上前搭话抑或者邀杯的其他来客,直径向目标人物走去,脸色均是沉得可怕,好像下一秒要世界末日,都收到消息准备登船了似得凝重,期间庄生还诡异的抬头往他这里扫了一眼,那眼神,分明就在说:我知道你心里有鬼。

    孙哲胜不可控制的打了个冷颤,睁眼看着两个男人走到叶涵的面前,一个拿过他的酒杯,一个贴近他耳边耳语……

    而后叶涵也知道‘世界末日’要来了的这个消息,敛住俊容上并非出自真心的笑,锐利的目光精准的将站在楼上的他锁定。

    “孙哲胜,下来。”他有话要问。

    悟空腿已经软了……

    叶涵这个人平时很随和,在下人面前没什么架子,若你有事请求他帮忙,他亦会欣然伸出援手。

    可在悟空心里,他却是颗威力无比的炸弹,别看没事时一脸的谦和,那些都是表像,否则叶涵怎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在s市立足,更将风华的大权握在手心?

    他打心底的怕他。

    唯独在面对锦瑟时,叶涵才会流露出来的柔软和细腻,就好像找到了同类,他的世界破例允许那一个人走进去,然后相依相伴。

    其实这样也说得通了,锦瑟是叶涵的同类,他们谁也离不开谁……

    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到楼下的,孙哲胜很清楚说出实话的后果是什么,不过就是一拍两散,那又有什么呢?他从来不觉得叶涵不娶凌素儿,叶家就会衰败这种问题,于是在今天出席订婚礼的所有人面前,直视叶涵的眼睛,清晰的说,“锦瑟昨天的飞机去的是曼谷,她要去洛坤府。”

    说完,站满了名流显贵的老宅顿时低声细语一片。

    谁不知道叶家的主人有那个传闻……恋童癖?

    少年时平白无故从孤儿院捡了个孩子来养,关系一直不明不白,不但把那野孩子宠得没边没沿不讲规矩,听说但凡雷雨天还要陪她睡,报纸杂志上早就爆出来了,说得不知道多难听!

    倘若今天叶涵真的宁可毁了订婚礼也要离开……

    “涵……”凌素儿已经从沙发的那端站起,宛如贴心的妻子般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道,“要是担心的话就去吧,我会等你的。”多么善解人意。

    一旁的庄生不停看表,心思里琢磨着现在去泰国的航班肯定是等不到了,必然要准备包机,叶涵去那里实在太危险,让他和北堂墨去把小丫头带回来足够,这里一切照旧,根本不会有什么影响。

    “不必了。”沉寂中男人很淡的说,同时将自己的手从那双让他感到陌生的手里抽离。

    凌素儿顿时错愕,疑惑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的在他脸上搜索答案。

    “不必等我,我无法娶你。”

    答案是必然的。

    可以是不娶,可以是临时改变主意悔了还没发生的订婚礼,什么叫做‘无法娶’?

    “你是什么意思?”直视那看上去颇为冷静的男人,凌素儿的俏脸在瞬间阴霾,忽然没了笑颜,连周遭的空气都冷了下来。

    终于无法再保持端庄,这里的每个人都带着华丽的面具,嵌满了宝石珍珠,借助虚伪的光华,遮掩了一张怎样的真容?

    要和一个你完全不了解,并且今生没有打算去了解的女人过完后半生,如此一想,不觉得很可怕吗?

    “我不会娶你。”他当然无法娶这样的女人,就算要娶,也必然不会是她!

    叶家年轻的男主人优雅轻松的笑,答案就是那么简单。

    关于叶家的女主人,暂且从缺吧……

    还是搞砸了。

    庄生和北堂墨对看了眼,意料之中,却又没想到叶涵轻易就对自己的心坦白。

    明明有能力可以主宰很多很多,干嘛非要娶那么个横竖都看都没有存在感的女人?

    怒火在焕然一新的叶宅燃起,凌素儿涂抹得闪亮娇润的唇上下颤动着,吐息间有怨气在不断溢出,看着叶涵的眼神是极度的不相信!

    他怎么可以在那么多人的面前毁掉婚约?为什么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要现在?就因为那个野丫头去了泰国?

    呵……多可笑啊,难道去了哪里她就会死吗?

    “你知道你离开的后果是什么?”字句清晰的威胁,若他离开,她一定会让他为此付出代价,惨痛的!

    这是当着今天出席订婚礼的所有贵客所放下的重话,凌项已然恢复常色,杵着他那根拐杖站在人群的后面,像一座厚重的山那般沉默着,以此姿态默许孙女接下来的一切行为。

    是叶家率先撕破了脸皮,不容人欺辱的凌家不过是还以颜色。

    这儿忽然安静得恍若无人,谁也没想到一场酷似商品交易的联姻订婚会变成这样。

    叶涵应该懂得的,在所谓的‘上流社会’联姻是多么稀松平常,到了当下的时候他才绝对的反悔,这不是风华的主人可以做出来的事,这样的事,不允许在他身上发生!

    于是质疑、唏嘘、轻蔑的目光折射着大堂顶端七层的水晶吊灯,交织出那个阶层独有的尖锐,连同早前夸张难听的传闻,把叶涵当异类看。

    如果他不顾后果……

    “坦白说,那个后果是怎样,我无所谓。”他的平和反衬了凌素儿的失态,总是让周遭的看客平添烦恼,到底发生何事才能让这个男人失去风度,不顾一切。

    二十四岁的叶涵,实在太难猜透。

    凌素儿终于忍不住失控尖叫,攥紧了双拳朝他大声咆哮,“只要你再往前踏出半步,凌家立刻退出风华,我不会让你好过!”

    “是吗?”脱下束缚的西装外套,交给一旁被大场面震得发怔的悟空,叶涵悠悠的转向庄生,“借你家老爷子的私人飞机用用。”

    罢了长腿迈出脚步,轻松而自如。

    他真的不在乎。

    ……

    走出大厅,庄生觉得空气都舒爽了,看了漫长的前半场,当事人心平气和,他心急火燎各种不淡定,早该做决定,早该放手随心,闹得全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做了一回临时演员,结果还退了票……

    不对,是终于在关键时刻退了票!

    谁要看千金花瓶和富家公子的无聊订婚?

    跟在叶涵后面,他还嫌不够乱,兴冲冲的表态,“涵少爷犀利啊,风华最大的股东眉头不眨一下得罪得干净利落,要不我吃亏点帮你把凌项手里的股权买了?”

    非当事人热血沸腾,心情相当涌动。

    前方脚步遂顿,庄生跟着急刹,以为叶涵要回过头来奚落他,谁知道前方习宇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脸上的表情,比他背着结香勾搭美眉得逞时还要贼!

    叶涵像是知道这号人会钻出来似的,站在原地,待人走进后,眸里寒光闪了闪,质问的语调,毫不客气,“锦瑟出国是你安排的?”

    “小姑娘有事相求,我只是举手之劳。”习大总裁才不惧商场上的后起之秀,没有点狠辣的手段,他的娱乐王国哪儿能屹立多年?

    现今做的,只是客串出场,陪后辈们玩玩游戏。

    “我是来传话的。”这个传话筒可矜贵了,“锦瑟在泰国很好,你大可不必担心,如果你想回去继续订婚礼……”他伸出双手对叶涵身后那道门做了个‘请’的姿势,罢了收回身姿,得体的理了理自己那身漂亮的条纹西装,继续道,“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去找那丫头,毕竟亲手养大,再冷血,这点感情也还是有的,不过话说在前面……”

    一段话的意思他顿了三次,吊足人胃口,“今天是你自己选的,没有人逼你,想清楚了,以后可别不认账。”

    镶金边的信鸽完成使命,哼着小曲风度翩翩的离场,走了没两步又回过头来道,“我对风华有兴趣,如果……你懂的。”

    到底是后辈啊……今天的订婚礼泡汤,风华又要准备迎来一场浩劫。

    ‘锦瑟很好’这四个字包含的意思太多了!

    庄生的嘴巴已经不自觉圈成了‘o’,出来混了那么久,终于认清不管男人们如何逞凶斗狠,女人才是这个世上最可怕的生物,能算到这一步,是不能说在逼迫。

    没有人再逼叶涵做决定,有了旁人的插手,他和那个丫头从此刻起都是自由的。

    没有选择题可以做,没有退路,也无前路,想要去哪里,走任何一个方向,都由叶涵自己做决定。

    哪怕是今后被锦瑟甩掉,他也只能心甘情愿的受着吧!

    这是苏月伶的绝杀。

    你若今天去了,那就是以自己的意识,去了就要认!

    还想模棱两可稀里糊涂的过着就别去,撇清了关系,锦瑟的未来有的是大人物为她操持,叶涵大可以放心的从她的舞台退场。

    可是,他舍得吗?

    这确实不是逼迫,这是将军,棋盘上的最后一步,他站在黑白格子分明的立场,倾听唯一的心声。

    小心哦,选错就没下次了。

    ……

    浓如墨的黑色跑车如一阵急促狂野的龙卷风,轰鸣着马达从叶家大宅的正门猛的飙了出去……

    守在外面的记者早就被初冬的寒冻得有些僵硬,看到那团黑云冲来时,只记得逃命般作鸟兽散,等反映过来时,不知道谁说了句‘那好像是叶涵的车’,来不及举起相机拍下车尾,又一辆越野尾随而去,这次所有人都看清,坐在驾驶位上的是北堂家的少主,同时跟在后面的是s市仅此一辆,庄家四公子今天才第一次开出来显的astonmartin限量版。

    接着大家都炸了锅。

    莫非里面有变故?

    “各位记者朋友!”女声在寒气中响起,有轻易能听出的勉强强撑,众人回望,站在叶宅正门口的是凌素儿,今天当之无愧的女主角。

    她还穿着那条由法国空运回来手工定做的白纱裙,双手交叠在身前,背脊笔挺,微笑恰到好处,遗憾了纯白的裙衬得脸色惨淡,立在风中摇摇欲坠。

    “凌小姐,刚才开车出去的是叶涵吗?”

    “请问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您突然出现在这里是有什么喜讯要向大家宣布吗?”

    “订婚礼还会不会如时举行?”

    “不会!”唯独对这问题,凌素儿斩钉截铁,娇容上笑容依旧,“今天我站在这里就是要向大家宣布,我与叶涵的订婚礼作废,我们今天不会订婚,明天不会,以后更不会。”

    说时,凌家的车也开了出来,几个魁梧的保镖为其开道,不再理会记者沸腾了的疯狂发问和失控的闪光灯,直接钻进车里,姿态冷酷决绝,背影狼狈仓皇。

    今天谁做了彻底的输家,一败涂地?

    叶宅里,宾客们秉承着良好的家教,就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逐一退场。

    等到人都散得差不多了,蓝婧姝还坐在刚才的沙发上,再没了吹捧献媚的话语声,随之而来的是由远及近的脚步,伴着拐杖碰触地面发出独特的声响,凌项站在她的面前。

    “你今天可以阻止。”

    “你不是也没有出声吗?”看都未多看跟前的人半眼,蓝婧姝倚在沙发里,姿容平和。

    现在再来说这些有什么用?凌家退出风华是必然,就算不能撤股,把手头上的股票低价转手他人,那笔钱,凌项还亏得起,输什么也不能输了面子。

    地动山摇,还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哪有心思计较不可扭转的定局?

    “唉……”她叹气,煞费苦心找回来的孙子,多年的精心栽培,敌不过一个野丫头,她也想不通啊,方才那样的场合,那样多的看客,她再不喜也不能帮外人不是?

    况且小涵……为什么独独在锦瑟的事上那么执着?

    “就这样吧。”站起来,一步步的往楼上走,这时候,那些下人半个都不在,无人来搀扶,蓝婧姝也只是个孱弱的老太婆而已,“合则聚,不合则散,不送了。”

    凌项回头看了那背影一眼,狭目里淡灰色的眼珠暗藏着深不可测的涟漪。

    不会就这么简单结束……

    二楼老太太的卧房外,一抹窈窕的身影恭候多时。

    ……

    这个时节,处在热带季风气候的泰国正是旅游旺季的开端。

    冬季拳王大赛如火如荼的举行,为并不会感到寒冷的国家更添一把火热,大家都热衷于泰拳,不少外国人更为此而来,满街的海报,拳套和肌肉,真实残酷的搏击运动,唤起人性深处最原始的嗜血。

    锦瑟这个压根不感兴趣,也没有去看的打算,至于来前悟空拜托的是拳王签名,早就忘到了九霄云外。

    不停移动的视线里,彩色的taxi,显眼的店面招牌,很多很多的7—11,这一天接近日落时分,她从早上六点开始,跟着旗云泰换了许多交通工具。

    先是很有地方特色的三轮摩托车,到了车站后上了空调大巴,一路向南,沿途异国的风光暂且分散了她少许注意力,直到下午两点,饿到两眼发直,迟来的午餐是简易的kfc全家桶。

    为此导游解释为:当地的食物怕她大小姐吃不惯。

    她知道旗云泰已经嫌自己麻烦,于是按捺着一切情绪,只管闷头跟着他走,心底还是担心他随时会掉头而去,届时就算她很不喜这导游,也无人带路了。

    这里没有人会为她吃没营养的食物而担心,她也没有可以为之倾诉抱怨的对象。

    从今天开始所有的事都必须自己来,因为锦瑟很清楚,过了今天,那个无限度纵容她的人,将拥有与她无关的归属。

    ……

    夜至时,摩托车的颠簸终于结束,这是他们今天最后的交通工具。

    下了车锦瑟就四处看周围的环境,感觉这地方已经很偏僻了,看不见宽阔平整的公路,也没有像样的建筑,人烟稀少。

    脚下的道路由小石子和泥巴混合而成,崎岖不平的向远处延伸,尽头有零星的灯火,依稀可见不规则的房屋,几乎要被夜色淹没。

    这儿是泰国南部的乡下,以此为起点找寻叶涵的过去,联想到那张照片,心里会隐隐的泛起疼痛。

    究竟他的过去是怎样的残酷……

    “走吧,我们先去村子里吃饭碗,再找个当地人问问泰拳的事。”给两个摩托车司机付了钱,旗云泰说完就自顾迈开脚步往村子走。

    锦瑟赶紧跟上去,同时又疑惑,“这里那么荒凉,有人打泰拳吗?”

    走在前面的人停下来,转身,看她的眼神明显写着‘大小姐你真是什么都不懂’。

    可再见小丫头满脸惶恐不安,本来就灵气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眨也不眨一下的盯着自己,那模样……怎么形容呢?

    就好像漂泊大雨里你在路边看到一只被遗弃的小猫,任何人看了都会动容。

    旗云泰那颗不耐烦的石头心瞬间软了,缓和了语气,“这边的黑市泰拳很出名,你别看现在冷清,过了晚上1点,比国内过年还热闹,洛坤府市里这里不远,游客都住在那,非法比赛也在半夜才开始,我既然带你来了就会帮你找,放心吧。”

    说完连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能怎么办呢?没办法丢下她不管。

    听了旗云泰那番话,锦瑟也放心一些了。

    除了相信眼前的人,她别无选择,踩着夜色,带着忐忑,义无反顾的往前路走,不时悄悄的抬眼瞥向幽暗的天空,这一天就要过去了,那么……

    “小丫头。”不友好的导游先生忽然打断她飞回s市的思绪,再度转身过来面对她,直白的问,“你喜欢那个老男人?”

    “什……什么老男人?”锦瑟结舌。

    前面的人忽然顿步,她来不及收脚,停下来的时候已经离他很近了,还没拉出距离,就收到这种没礼貌的问题,旗云泰说叶涵是老男人?

    她很受惊!

    面前的人邪邪的笑,伸出两只手扳着指头数,“叶涵大你十岁,等你长大他都老了,不是老男人是什么?”他还故做不解的疑惑,“唉,真搞不懂现在的小姑娘,口味都好奇怪,这个年纪不都该迷恋学长吗?”

    果然是……锦瑟看他的眼色立刻变了。

    这人真没礼貌!

    “那也不关你的事!”她据理力争,“和他比起来你只是学前班的小霸王,幼稚!”

    “是哦,我可不会打泰拳。”耸耸肩,旗云泰事不关己的风凉,“那种日子不是人过的,比起来我宁可做幼稚园的小霸王。”

    “那你还……”

    “所以你做好心理准备。”他又往前走去了,从头到尾好像在演独角戏,他说他的,不会去管听的人是什么心情,即便那话音在一瞬间突兀的转变得低沉严肃,犹如在为那个谁敲警钟打预防针。

    锦瑟呆呆的站了半响,听懂了他实际的意图。

    似乎,他没那么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