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声切切(1)

灵忧.QD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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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的城郊一片昏暗,天上连一丝星光也无,地面唯有几根火把微弱地闪烁着。夜间气温骤降,好在周围还算干燥,几人将火把聚在一起,各自围着坐下。

    温绥坐在最角落,拿着匕首,又要把伤口划开,却突然被司空焰抓住。

    他有些茫然地回头,“怎么了?”

    司空焰抿着嘴,迟疑了一会儿才道:“如果你不想这么做,就别做。”

    慕锦说得没错,他可以救一个、两个,却救不了所有的人。这样引血熬药,毫无疑问,对温绥是极大的消耗,而他没有必要这样付出。

    温绥微怔,很快又笑道:“没事,你忘了,我可是妖!我的血比凡人多,更何况,回去让主人给我熬几包药吃吃就好。”

    “我是说,你用这么多血,就为了换一个‘今后风城兵戎不得踏入风谷’的条件,不值得。”司空焰实在有些不解,“是不是病欢让你这么做的?”

    “你什么时候也开始谈所谓值当不值当了?”温绥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用尾巴扫了扫她的手,“焰儿不也希望他们快点好起来么?”

    究竟谁更偏执,谁又更义无反顾?司空焰叹了叹,不忍再看,只好走入黑暗中。

    她不愿温绥受难,同样也不愿风城的百姓受难。这一点,温绥心里很清楚。从她源源不断给那个中蛊的少年输送灵力时,他便知道,无论何种境地,她还是不忍心放手风城。她总是学着君墨那样,毫无顾忌地把责任往自己肩上扛。

    其实温绥也未必是为了病欢才同意施血救人。主人与世无争,确不喜皇城中人进谷,但也不曾强求过什么。温绥说出这个要求,只是不愿让慕忘他们这般容易解决蛊疫,也不愿让司空焰觉得他是无条件付出。

    他坐在火光里,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唇边的那句话,却再也没有说出口——我愿意为你,救天下人。

    ……

    ……

    红叶飘落在司空焰的肩上,她抬手想要去撇,却被另一只手抢了先。慕忘抓着那片红叶,递到她眼前,“看来,有人的愿望实现了。”

    “又或许是这个愿望……不再重要。”司空焰闭上眼睛,今天慕锦的话在她脑海中一遍遍回放。

    慕忘却突然靠了过来,呼吸近在咫尺。他注意到她心不在焉,笑道:“怎么了?”

    她被迫重新抬起视线,看着他脸上的笑意,一阵心悸。似乎那笑意越捉摸不透,越令人着迷。她确实想问,又确实没有立场去问。

    “没什么。”司空焰神色黯然,她悄然错身,“我去看看师父。”

    凉风拂过,带来属于秋的寒意。空气中既弥漫着淡淡的草木芬芳,又萦绕着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却莫名使人沉醉。

    君墨坐在树下,手片刻不离剑身。一旁放置着那个巨笼,依旧有哀嚎声此起彼伏,但随着温绥给他们解毒,声音已弱去不少。君墨双眼微微闭合,似睡非睡。司空焰走近时,他便睁开了眼睛。

    “师父。”司空焰恭敬地行了礼。

    君墨颔首,朝旁边一指,“坐吧。”

    她拿出一株含血的荷根,递到君墨面前。多少年了,她每每见师父蛊毒发作时,都在不停地祈祷,祈祷能够找到解救的方法。

    君墨微微一愣,而后淡然笑道:“我所中之蛊,与他们不同……”

    司空焰刚燃起的目光,又黯淡了下去。是啊,如果真的有效果,医圣病欢早就可以出手相救了吧。

    君墨的话停在半截处,突然伸手拿过那只荷根,“不过,试试也无妨。”

    司空焰听师父如此一说,立即开心地笑起来,仿佛在他面前,自己永远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浓厚的血腥味划过喉咙,滚入胃里,君墨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如何?”

    君墨笑笑,“好多了。”

    司空焰的目光终于彻底暗下去,如果真的有效,师父就不会是这个表情了。她低着头,心里越发郁闷。君墨哭笑不得,只好摸了摸她的头,“无妨,总会找到办法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甘心地点点头。她身子靠在树干上,仰头望着星迹。

    心有辰光,万空不晦。

    ……

    ……

    次日清晨,晨光熹微,温绥终于将所有人的蛊毒都解了。但同时,他的脸也煞白如纸。那惨白无色的唇努力咧出了一个微笑,似乎在安抚司空焰。

    她默不作声,心中却是煎熬。温绥生性调皮顽劣,即便是为病欢做事,常常也是能偷懒便偷懒。她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认真得让人揪心。

    “君大人……”一个侍卫发现君墨有异,突然喊了两声,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君墨的手正在不停地颤抖,他的那把银锋深深插进土层中。他额间全是汗水,正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好像有什么要从他身体中爆发出来。

    侍卫正要靠过去,君墨双瞳失色,骤然变得漆黑不已。一旁的几人吓得不轻,想去扶他,却被一股浑厚的灵力狠狠撞开。君墨挺身而起,竟挥剑朝慕忘刺去。司空焰一惊,赶忙出剑,和君墨对峙了起来。

    “师父!”司空焰大喊一声,语气中即是惊异,又是担忧。

    君墨手中的银锋好似也察觉到了什么,剑身拼命抖动,要脱离他的控制。就像那个操纵它的人,并不是它的主人。司空焰抓住时机,用剑侧打在君墨的手腕上,想要让银锋从他手中脱出。

    然而却被君墨闪开了……君墨的剑术本就超绝,司空焰的剑法又全是经他传授,自然对她了如指掌。

    因对方是自己的师父,司空焰出手时有所顾忌,处处受限,很快便落了下风。

    其他几人原离得远,插不上手。慕忘正想上前相帮,慕锦却突然挡在了他身前,故作娇态,看起来受惊不已。慕忘经她这么一拦,未及上前。君墨已然催动灵力,一招山河破尽,打向司空焰——锐利的剑气从四面八方刺入司空焰的身体,她周身顿时被鲜血染红,重伤之下无法动弹。

    君墨趁此空隙,又朝慕忘刺去……

    “师父!”司空焰歇斯底里地喊道。

    就在此刻,一旁的慕锦扑倒在慕忘身前,替他挡下了那锋利一剑。也是这一刻,君墨眼中的混沌恢复了清明。

    银锋“哐当”落地,君墨双膝落地,苦笑一声,道:“我控制不了我的身体。”

    温绥赶忙将司空焰扶起,想给她疗伤,却发现自己失血过多,早已催不动灵力。司空焰听闻君墨的话,心中一凛,难道师父是受了蛊术的操控?!

    “皇兄……”众人还未从惊异中恢复过来,慕锦便虚弱地开口。

    “慕锦自小的愿望,就是……”慕锦说着,又呕出不少血水,“就是想陪在你身边……”

    温绥在旁边听着,吓得狐躯一震,不停哆嗦。他恶寒劲还没过,慕锦又道:“慕锦知道,皇兄心系风城,故而才将婚事一拖再拖。可慕锦就怕自己熬不过这一场,所以我只求皇兄能答应履行婚约,即使我活不过明日,也心满意足了……”

    司空焰目光虽然恍惚,但听到慕锦的话后,心中却似被一种莫名的情愫撞得七荤八素。她无意识地抬起眼,看向慕忘。慕忘也看向她,二人静静对视着。

    可司空焰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就因伤势过重,昏厥了过去。她的双手还紧紧抓着君墨的衣袂,似乎所有的担忧都落在了上面。

    慕忘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就在众人以为慕忘又要以推迟作结时,他突然开口道:“好。”

    这一声“好”却是让在场所有人都诧异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