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见到你,真好

左艺舞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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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慢地,我已攀至高处,小心越过假山顶端,冗长的婚纱下摆却突然被石块勾住。

    我回眸,原本绵延似海浪、纯洁如花团的裙裾,现下已是凌乱不堪,且连累得行动不便,我索性就着方才逃跑时纱裙在树丛间划开的一处破损,扯着缺口用力一撕,便毫无淑女风范地将整个下摆撕下,随意丢在一旁。

    我提着长及脚腕的裙裾,一边顺着石块小心地踱下假山,迈到最后一块巨石顶部时,长身一跃,人便最终落到了古堡后庭覆着雪层的广阔草坪上。

    以不太优雅的姿势起身,我略略观察了下安静的四周,想必他们还没想到要来后庭追踪搜寻,我拍拍手上的冰雪,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起来。

    不为任何,只为这也许仅有片刻能够享受到的顺从心灵的绝对自由。

    我索性扯去了头上碍事的头纱,悄声走出庭院角落,顺着灌木稀疏的矮墙小步前趋,周遭太过安静,竟令人心神不安。

    曲曲折折间转过几个边角,局势平稳依旧,还有不远的距离就能离开古堡的边界,我加快几步,心中莫名急切起来。

    我压下越来越快的心率,一个转身间,身后仿若静止的空气里突然袭上轻微的枪支抬落间发出的窸窣声响。

    我知道这不是幻觉,我立住脚步,身后一个人影缓缓移进了我的视野。

    “留织小姐。”男子说,声音在空气里冷成冰团,手中的枪仍在两步远处直指我的脑袋,我依稀看清了他的样貌,是多年来追随佐西身边的守卫。

    “请吧。”他漠然吐出两个字。没有一句废话,果然是家族执掌人训练出来的冷血武器,果决、睿智,不会被眼前虚晃的事物蒙蔽双眼,而能冷静地窥见杂乱中最本质的一处。

    方才他没有随人群去追假意引开他们的幌子,而是躲在暗处静候,将敌人的一切伎俩尽没眼中。见我跳到古堡后园。他依然没有轻举妄动。耐心等待最佳时机将枪口准确对上我。

    一招制敌,果然厉害。

    我微微一笑,索性转过身。直面他,“真是漂亮,看来,佐西手下也并不全是废物嘛。”

    “小姐。请——”他加重了声音重复,隔绝了我企图施展拖延之计的可能。

    “不过可惜。你却似乎有必要重新学习一下,弗克明斯家族内,身为下属所应具备的基本行为礼节呢,”我挑挑眉。斜眸睨着他近在咫尺毫不容情的枪口,“还是说,这就是家族教导你对待主人应有的态度么?”

    “那就抱歉了。小姐,属下只知道。对于家族的背叛者,不应手软。”他声音里似乎含着隐约的轻蔑。

    “背叛者?”我紧了紧眸子,声音一凛,“你说谁?”

    “小姐自己清楚。”

    即使当下情势再不利,我也难以抑制心中升腾而起的怒火,“你说我是背叛者?那么不顾家族众位长老反对,一意孤行要举行婚礼的佐西,就不是对家族的背叛么?”

    “在我眼中,一切违背执掌人意志的行为,都是背叛。”他答得平静,食指在扳机上叩了叩,传达出潜越的威胁,“小姐最好跟我回去。”

    “如果,我说不呢?”

    “少爷曾交代过我们,倘若有一天小姐不肯配合,那么,必要的话,做些牺牲也无所谓。”

    “哦?”我挑挑眉,忽然来了兴致,“牺牲到何种程度呢?”

    “手断腿残。”他沉静地吐出四个字,映着寒光的枪口仿佛已经跃跃欲试。

    “呵呵。”我不由轻笑出声,“没有直接取我的性命,可真是仁慈,可惜,不用费事了——直接一枪打穿我心脏,你可以带我的尸体回去交差,否则……”

    我决然转过身,向前方迈开两步,“我绝对不会回去。”

    “小姐,请不要逼我。”身后的声调已经暗暗发狠,我能听见他咬紧牙关的声音。

    雪似乎下得更大了。

    寂静好似把整个世界封闭在一个落雪的水晶球里。

    我复又迈出一步。

    曾几何时,我也曾为了赌一个自己想要的人生,而拼尽全力、义无反顾呐!没有顾虑、没有畏缩,仅仅是凭着那样纯粹的热切的渴望。

    多么久违又熟悉的叛逆感,如一道电流,震彻灵魂,让脉搏都为之激越。

    而现在,这漫天覆下的温柔眷顾里,雪融在肌肤,也不觉寒冷,这样冲破一切的自由,哪怕只是一瞬,便能令我甘愿为之倾尽所有。

    可惜,我爱的人,我始终没能亲自走到你面前。

    我闭了闭眼睛,再次迈出一步。

    扳机缓慢扣下的摩擦声被无限放大,我执意前行着,踏过冰雪下陷的声音。是不是我此刻多走一步,就能离你更近一些?

    “呯——”

    枪响。

    我立住,等待强冲力贯穿,形散神灭。

    片刻,时间似乎过长了一些,意料中的痛感迟迟没有降临,我迟疑回身,茫茫一片的雪地里远远绽开了一大片血色的蔷薇花,男子已倒在地上……

    再之后的一切我都已经看不到了,因为我此刻全部的心神,全部的视线,全部的理智,全部的情思,都被不远处被冰雪洗着的、仿若天神一般降临的身影,无可救药地吸走。

    不,他不会来,他不可能来。

    为什么,分明隔着冰天雪地,他的身影还能烫得我视线发颤。

    不……

    可,事实似乎已不需要我纠结真伪,因为那个男人已然穿越漫天风雪,踩过时间无涯的荒野,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世界用一片全副纯净的银白装点,在我眼中已超越了任何色彩。

    又仿佛成为了任何色彩,激动人心的深红、浓重尽致的暗黑、生机跃动的翠绿、璀璨光耀的明黄,以及淡淡忧郁的蓝……

    我们之间的距离,原来仅此而已。

    待我回神,他已然在我两步距离外站住,视线倾落而至,不着起伏。

    你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不,我不会让你知道,在生死一念的刹那,我唯一的惦念便是离你更近一步。

    而今——

    我径直走上前,再不需任何无谓的耽搁,假如生命在前一刻殒灭,我不能想象我将有多后悔。

    后悔从没有将这样简单的动作执行一遍。

    手臂环上他腰身,面容紧靠他胸前。

    我低声说,“见到你真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