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爱与良辰夜(3)

浅青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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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妩洗好出来,梁君白在电脑办公,手边摆着一杯茶,和一碗粥。

    “厨房有菜粥,吃点再睡。”梁四先生拍拍一旁的椅子,示意她坐。

    他电脑屏幕上排满了文字与柱状图,南妩凑过去看,“很重要的数据?一定要现在看?该睡了。”

    梁君白笑意一闪,“还有一点事要处理,不能……陪你睡。”

    他重音落在后三字。

    “噗。”她拿被子捂住脸,躺到床上打了个滚。

    南妩躺到床上侧身看他,卧房光线很暗,窗帘将月色严丝密缝地挡在窗外,一盏暖黄的台灯映着梁君白在键盘跃动的手指。微微勾出他面部线条,英挺又柔和。

    暖灯,茶香,一丝菜粥残余的气味,南妩沾枕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她睡得并不熟,其间听见了洗漱的水流声,又朦胧地睡了阵,床上有轻微响动,一股力量搁在她腰间,南妩实在困,挣了几下,没醒来。

    清晨六点,南妩睁开眼,梁君白手揽着她的腰,还在睡。

    南妩的生物钟在异国他乡被打乱了,她悄悄起身梳洗,下楼去。

    梁家有一圈小院子,并没有言情小说里写的,大到能跑马的地步,只是围绕房子建的些精致花圃,很有异域情调。

    她在院里遇见一个穿旗袍的妇人,拿着一把大剪刀,正修剪花枝。

    女人见到她,细细打量几秒,“你是老四的媳妇?”

    老四的媳妇。

    这个称谓有些怪,但无法反驳。

    “嗯。您是?”

    “老爷子的第一任妻子。”

    梁君白给她科普过家里的成员信息,她记得,大太太叫徐良娣,一个拥有年代感的妇女名字。

    她育有三个孩子,大儿子梁君成,二女儿梁悦,小儿子梁君诺。

    南妩尊她一声,“大伯母。”

    “你们到的挺晚,怎么不多睡会?”

    “大概还没适应两边的时差。”

    徐良娣颇有民国富家女的气势,旗袍穿到小腿窝,一丝不苟,打理得十分整洁。

    她神容淡肃,似乎封建守礼,而南妩衣着不露,谈吐得体,大致对了她的心意。

    徐良娣所以没挑剔南妩,只随意问了些她的学校和家庭,直到有个人影蹿进花圃,女人皱眉呵问,“是谁?”

    草丛里沙沙作响,半天,一个胖女孩走出来,她裤子蹭了泥,脏兮兮的,赔着一脸的笑,“徐妈。”

    徐良娣问她,“你一晚上没回家?”

    女孩低头,很紧张,“跟朋,朋友唱歌太嗨了,就……”

    徐良娣不满,“一个女孩子夜不归宿,像什么样子!”继续数落,“衣衫不洁,容貌不整,走路偷偷摸摸,做贼一样。”她放下大剪子,“你妈也不管管你!去换身衣裤,等会要吃饭了,被老爷子看到,又得骂你。”

    她如蒙大赦,扭头就往屋里跑。

    “她是家里老三,梁渺渺。”等她跑远,徐良娣叹口气。

    南妩惊了一惊,“她比君白还要大?一点都不像。”

    “三十三了,可不是比老四还大。”徐良娣拾着大剪子,往回走,“她玩性大,跟她母亲年轻时候一个样,爱玩的人不显老。”

    她们进屋,保姆正摆盘准备开饭,徐良娣去了花房摆东西。

    一刻钟前,梁君白洗漱完,没找到南妩,下楼见到她,“去哪儿了?”

    “醒的早,随便走了走。”她眯着带笑的眼睛。

    “睡得不习惯?”

    梁君白一语中的。

    “我认生,换个环境不容易睡熟。”

    梁四先生拉开一个位子与她,“这你可要改改,以后结婚了,你不能总住娘家。夫妻分居,聚少离多,很影响婚姻品质。”

    “办法是有的,比如说,你入赘。”南妩突发奇想,手一挑他下巴,腔调十足。

    梁君白哭笑不得,身后忽然传来一句酸话,“大早上秀恩爱什么的,最讨厌了!”

    南妩认得出这声音——梁渺渺。

    梁渺渺敲碎一只蛋壳,“听说你要结婚了?”

    “我媳妇都带来了,你说呢?”

    她剥了一桌蛋壳,语气不佳,“古往今来,长幼有序,我还没对象,你怎么能结婚!”

    梁君白敷衍地应了声,撩袖子给南妩盛粥,“多喝点,红枣薏米粥,补血气。”

    “你听见我说话没有!”梁渺渺一嘴鸡蛋,含糊质问他。

    她声音洪亮,震得粥面轻轻晃动。

    梁君白说,“以你的嗓门,要听不见,有些难度。”

    梁渺渺嗓音再飙升了一个八度,“我是你姐姐!你的礼貌呢,教养呢,被狗吃了?”

    南妩心提起来,手也不敢摆在桌上,一大早气氛这么僵,莫非他们关系不好。

    梁君白给一片面包涂花生酱,涂完一层,忽然间,他问梁渺渺,“够么?”

    梁渺渺瞟一眼,趾高气扬地,“太薄!再加两层!”

    梁君白把抹好的面包放她盘里,梁渺渺蹭地起身,绕到桌对面,指挥梁君白,“站起来!”

    梁君白站着比她高一个半脑袋,梁渺渺忽然软下来,踮脚抱住他,声音无比怀念又带些委屈,“又长高了啊,也结实了,不过还是那么没良心,十多年,你回来过几次?”

    “很久不见。”梁君白少有对人这么温柔,他启唇,“还是那么胖。”

    静了几秒,如乌鸦飞过吊灯,随后,餐厅惊起梁渺渺的咆哮。

    “去死!你个瘦竹竿!”她抡起拳头一阵锤打。

    南妩恍然,他们感情应该非常好,所以玩笑开得再像真的,也不会生气。

    “她……”梁君白揉着肩,看上去,梁渺渺下手挺重。

    “刚才在花园见过,我认识。”南妩伸手替他按了按,“疼不疼?”

    梁君白手掌覆上她的手,眼色很软,摇摇头。

    梁渺渺艰难地扭开脸,“哼!情侣党什么的,我一点都不羡慕!一点都不!”

    梁君白塞她一口面包,“消停会儿。”

    这时,有保姆下楼来,她说老爷子还要再睡一会儿,要他们先吃。

    一顿饭,梁渺渺嘴巴没停,不是吃,就是说,专追他们的情史问。梁君白基本都会答她,问到太敏感的地方,他笑而不言,独留梁渺渺猥琐地呵呵呵。

    饭后,梁君白又处理公事去了,他从昨日到今早,跟老爷子只说了几句话,面对面时,也生疏可见。

    这人和人,太久不相处,哪怕是一脉同根,到最后,也会变得不会相处了。

    老爷子比她想象中和善,眼神散开的时候,像温水划过皮肤,眼神凝起时,是看得见的锐利。这一点,实在和梁四先生太像。

    在那种眼神里,足够南妩去猜想,他其实是将梁君白当亲生儿子看的。

    南妩端杯水经过被梁渺渺房门口,淬不及防得,被渺渺一把逮住,捉进卧室,水洒了一地。

    南妩惊叫一声,惹得梁君白从屋里出来,“怎么了?”

    “老四,借你媳妇用用。”梁渺渺喊他,“还有,把地上水擦干净,你媳妇滑跤我可不管!”

    梁君白倚白墙处,“你轻点拽她,她瘦,会疼。”

    梁渺渺跺脚,“滚!”

    南妩坐梳妆台前,梁渺渺端详着她,反复发出啧啧的叹音,满眼艳羡,“你这么瘦,真好呀。我喝唾液都胖,你教教我,怎么做个轻盈的瘦子!”

    说到减肥,朱颜有段时间,从一百一瘦到九十五斤,南妩看她减肥,也有些心得。

    南妩俨然一副过来人的姿容,“减肥这码子事,少吃多动是绝对必要的,当然,饮食和作息也要跟上。早起活动半小时,空腹喝两杯水,有利于新陈代……”

    “stop!空腹?”梁渺渺瞬间炸毛,“我吃鸡蛋之前你怎么不说!”

    “我不知道你要减肥。”她无辜得很。

    梁渺渺猛地一掀衣服,露出腹部赘肉,怒目圆睁,“你看我这胖样!像是不要减肥的人么?”

    南妩默了一秒,说,“忘记告诉你,花生酱热量很高。”

    梁渺渺一声惨叫,滚倒在床上。

    聊了大半小时,南妩看出来,梁渺渺白活了三十四年,身上那股单纯劲,堪比十来岁的小姑娘。说穿了,她家境优渥,没受过优胜劣汰的竞争,仍有一颗童心。

    她是学服装设计的,前年成立一间小工作室,又雇了几个小工,从此当上大老板,摆脱朝九晚五的固定模式。

    梁渺渺急不可耐要去倒水喝,还没走出房门,突然腰一弯,面容难受地捂住嘴。

    下一秒,她奔向卧室的独立卫浴,扒着洗手台阵阵干呕。

    南妩轻拍她的背,“你平常会抠喉么?”

    “啥?”

    “一种催吐减肥法。”南妩补充,“很不健康。”

    她拼命摆手,一躬身,又干呕起来,完全来不及说话。

    等梁渺渺缓过精神,她脸色乍然变得难看,张嘴就说,“我这样有一星期了。按电视剧常规走向,我该不会是……”

    “怀孕。”南妩当梁渺渺又在开玩笑,也附和了句,递过一张纸巾,“你呀,想想昨天吃坏什么,靠谱一些。”

    然而梁渺渺没笑,反而哆嗦一下,眼光左顾右盼的,尤为慌张。

    最后,她爆了句粗口,“卧槽!”

    南妩愣了,问,“你这个月大姨妈来了么?”

    梁渺渺虎着脸,摇头。

    南妩心一沉。

    梁渺渺接着奔到床上拿手机,噼里啪啦拨通一个号码,南妩听到电脑那头很嘈杂,摇滚乐震耳欲聋,梁渺渺开口就说,“喂!我好像怀孕了!怎么办啊?”

    “什么呀,你大声点说。”对方心不在焉,聒噪音乐声里,远远的,有人大喊,“几罩杯啊,那么大,穿红v领的那个!”

    隔着电话,他老练又流气地笑,“d罩杯,我眼光很准的,赌不赌,一千块!”

    梁渺渺气得发抖,“我怀孩子了!你的!你倒是给我去个安静的地方,这事不能让我爸知道,你说怎么办?”

    她这回喊得十分响,对方瞬间沉默了,几秒后,男人骂道,“你有病啊!怀了就不会打掉啊,问我干什么,我又没怀过!”

    电话挂断,只剩一片忙音。

    梁渺渺颓坐在床单上,低头捏着手机,屏幕暗掉一半。

    她沮丧自己倒霉透顶,又纳闷,四弟媳怎么不来安慰她。

    她终于等到南妩开口,听到的是南妩在说。

    “伯父……君白……”南妩声音轻得像一根羽毛拂过耳垂。

    梁渺渺猛站起身,她想起到,卧槽,门没关!

    老爷子面无表情,拐杖上轻微打颤的手,泄露出他内心的情绪。

    梁君白铁青着脸,往房间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