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惊鸿一瞥

璇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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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安渡过莲花滩后,船又向前行驶了几个时辰,终于在傍晚时分到达了幽都府城外。

    幽都府共有东西南北四个大门,赵四娘家抵达的渡口距离南门最近。不过离得再近也没用,稍微晚到一步的他们只能在暮鼓声声中,眼睁睁看着城门在面前关上。

    其实,夏天日头长,此时半边天空被晚霞染红,天色尚不昏暗,距离太阳下山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只是幽州是燕*事重镇,它的府城严格遵循《大燕律》上的规定,“戌时五刻,关城门;寅时五刻,开城门”。而不是像静海县城那样,根据天黑天亮,随性地调整开关城门的时间。

    看来今晚是进不了城了。

    南门外零星分布着几家小饭铺,却不见有客栈。

    赵四娘家只得选了一家看上去干净些的饭铺用晚饭,打算一会儿继续回船上过夜。

    吃罢晚饭,一家人刚从饭铺里出来,就听到官道传来一阵马蹄声。马蹄声由远及近,不过片刻的工夫,就从一家人面前掠过。

    马儿跑得快骑在上面的人肯定觉得畅快,可马蹄子扬起的灰却让走在下面的人很是不快。

    赵四娘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很想围观一下“万马奔腾”的情景,就站在了一行人的最前面,结果碰了一鼻子灰。

    这一下,好好一个明眸皓齿的小美人秒变成掉渣儿的土包子。

    赵四娘忍无可忍,没好气地说道:“你跑得再快也白搭,反正又进不了城。”

    然而,她话音刚落,就惊奇地发现幽都府那扇已经合上的南大门。它居然开了!

    说好的宵禁呢?说好的《大燕律》呢?

    就在此时,骑在最前面那匹黑马上的男子回头睥睨一眼,嘴角微微一弯。

    嘲笑,那绝对是*裸的嘲笑!

    尽管此时天色昏暗,又相隔的有些远,但赵四娘还是能够感受到那人的恶意嘲讽,不甘示弱的她狠狠回瞪了他一眼。

    那男子嘴角越发勾起。不过他没有再理会赵四娘。转头便带着属下疾驰入了幽都府,城门也在他们走后再度合上。

    “那些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平江明氏的人。”一起过来吃饭的船家见小姑娘一脸恼怒。忙开口安慰道。

    平江明氏?那可是明贵妃所在的家族!

    在场的其他人不知道“平江明氏”是个啥玩意儿,姜荷莲子却听说过这个显赫一时的家族。

    现在坐在龙椅上的那一位,之所以能够篡位成功,离不开他那原配娘家的鼎力相助。只是从来藏得很好的他。甫一登上皇位,那卑鄙的嘴脸就露了出来。表面上看来。他也算是信守承诺,给了原配章氏皇后之位,可私底下却放任小老婆来打压大老婆。他那些小老婆中,最会来事儿的就是明氏了。不但在宫里欺负章氏母子。还把手伸到了宫外,一个堂堂的国公府就是毁在她手里。可能是那一位觉得明氏这把刀用得顺手,就把她的位份提到了贵妃。她的家族也大受重用。

    若刚才那些人当真出自平江明氏,加上能够自由出入幽都府。必不是什么闲散之人,多半手握重权。这还叫做“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不禁悄悄打量起那个船家来,四十来岁年纪,面色焦黄,还微微有些驼背,怎么看怎么不起眼。只是,一眼就能认出京中贵族,还说得那么轻描淡写……

    这恐怕不是苏记临时雇来的人,而是“他”的人吧……

    思及至此,姜荷莲子立时放宽了心。

    尽管赵四娘有些恼怒,可当她回到船舱里,发现那个自称江泠的小鬼已经滚蛋了,还如约留下一颗解药,心情顿时大好。

    赵四娘刚要把那颗黑黢黢的丸子丢进嘴里,却犹疑不定起来。

    要不,赶明儿找个郎中看看再吃?反正他也说了,那药不是烈性的毒药,吃了不伤身体,那么这解药过两天吃也是可以的吧?

    其实,同那小鬼相处了一天,赵四娘察觉到他本性不坏,甚至还很好欺负。她有些怀疑昨晚给她吃的到底是不是毒药了。

    事实证明,赵四娘恐怕还真没中毒,黑甜一觉的她第二天起来气色不要太好,精神抖擞地领着家人进城了。

    如果要用一句话概括幽都府的地域文化,可以总结为“东富西贵,南贱北贫”。

    由此可知,这座城中最难购置恒产的当属城西。那里基本都是权贵人家,王府官邸林立,有钱都买不到房子。

    赵四娘当然没办法在城西安家,新家安在城东。

    尽管城东不同于城西,没有那么多权贵,但赵四娘家一个外来户,想要在富人云集的城东买房也是相当困难的,这里面当然离不开苏记的鼎力相助。

    不得不说,苏记很够意思,不仅给了赵四娘地点极佳的房子,还将装修的活儿也包了下来。

    赵四娘打算居住的房子共有两套,位于城南最繁华的商业圈,正处两条大街的交界处。紧靠在一起的两套房子都前面是三间铺面,后面是三间正房,左右则是两间厢房。

    十字街口,人头攒动,车水马龙。当赵四娘的家人站在这儿,看到一字排开的六间临街铺面时,一个个都惊得合不拢嘴。

    “四、四娘,这、这六间铺子都是咱家的?是咱家的没错?”赵三娘抖着嘴唇问道。

    “嗯,前面是六间,后面还有十间,一共十六间屋子,全是咱家的没错!”赵四娘骄傲地说道。

    “这可是府城啊,这么多房子,得多少钱才能够啊?一张做糖……”赵永忠刚提了个“糖”字,就被赵四娘狠狠踩了一脚,顿时把接下去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这时赵三郎也想起妹妹曾吩咐过。千万不要在人前提起制糖方子的事儿,忙扯着他爹就往铺子里走。

    按说带着六间临街铺面的大宅子,还是在府城最繁华的街上,就算卖家再急着脱手,总值也绝不会在三千两以下。赵四娘家近半年来虽说也赚了不少钱,但要买下这些房子绝对是远远不够的。

    那这些钱是从何而来的呢?

    老法子,卖方子。

    不过这回赵四娘卖的不再是小打小闹的吃食方子。她整了个大的——制糖方子。更确切的说。是将红糖提炼成白糖的方子。

    赵家铺的常客都知道,铺子里的甜豆腐脑只卖一文钱一碗,每天都是供不应求。可以说赵家铺卖得最好的就是它了。

    这就奇了,甜豆腐脑真的就比咸豆腐脑美味吗?还有啊,赵家铺里一文一样的菜肴还有很多,味道都不比它差。为啥大家都爱点它呢?

    原来这里的糖不同于后世,可以算是一种高档调料。特别是白糖。要卖一百文一斤,寻常人家除了逢年过节,很少舍得吃它。

    而赵四娘家的甜豆腐花用的浇头就是白糖水,还是较稠的那一种。这样精贵的好东西。竟只要一文钱!在客人们看来,买到就是赚到,当然抢着买了。

    只有赵四娘家知道。这甜豆腐脑他们根本就没卖亏,依然是稳赚不赔。

    那么问题来了。赵四娘家是怎么减低成本的呢?

    靠的就是提炼白糖的技术。

    一斤粗制红糖不过二十文一斤,赵四娘家购买的量较大,进价就降到了十九文。经过并不复杂的提炼后,粗糙的红糖就变成了晶莹的白糖。而这一过程中,糖的重量并没有减轻太多,折算下来后,一斤白糖的成本还不到三十文。

    如此一来,赵四娘家当然不会亏本了。

    或许会有人感到奇怪,红糖和白糖之间的差价这么大,就凭这门提炼的技术,赵四娘家完全可以赚得满盘皆赢,一夜暴富都不是不可能。那把方子捏在手里就好了,又何必贪图一时小利,把这聚宝盆给送出去呢?

    其实,赵四娘也曾产生过开制糖坊的想法,但很快就被她否决了。

    正是由于利润太大,才更容易让人眼红。无权无势的自家绝对hold不住,到最后方子丢了还是小事,就怕会给家里招祸。

    故而,赵四娘一直悄悄进行着小批量的生产,生产出来的白糖从不对外销售,仅供自家铺子里使用。

    然而,自诩小心谨慎赵四娘做事经常是顾头不顾尾,制糖就是其中典例。

    她以为把门一关,外人就不知道他们在家里干啥了。可她也不想想,自家把甜豆腐花当做招牌菜,在码头上大张旗鼓地卖着,就不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吗?

    外行人就算了,苏记的周掌事第一个觉察出不对。

    要知道,以燕国的技术水平,就只能生产出劣质的红糖。既然连像样点的红糖都制不出来,白糖当然全得靠进口了。

    苏记作为幽州第一商行,常年从事进出口贸易,进口白糖就是业务之一。可以说,幽州市面上八成以上的白糖都来源于他家。而长乐镇上就只有一家杂货铺有售白糖,正是从他家进货。换句话说,长乐镇一带用到的白糖,都经过了苏记之手。

    周掌事很清楚地知道,白糖在长乐镇上卖得并不好,那家杂货铺相隔数月才会进一次货,每次进货基本都不会超过三十斤。而赵四娘家这种用法,怕是每个月三十斤都不够用。

    其实,刚开始两个月,周掌事还没有起疑。可到了第三个月,那家杂货铺来进货时依然没有追加白糖的订量,他才发觉事情有些不对。

    那些多出来的白糖是从哪儿来的呢?

    于是心存疑惑的他马上将那杂货铺的老板找来询问,发现了一件令人吃惊的事情——赵四娘家从来只买红糖,就没买过白糖!

    也就是说,赵四娘家要不然走其他路子弄来白糖,要不然……她家能够自制!

    可往深处想,若是能走其他路子弄白糖,那为什么不顺便弄来红糖呢?又何必那么费事,还要在外面另买?

    思来想去的周掌事最后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赵四娘家能够用红糖提炼白糖!

    提炼白糖的意义有多么重大,从商多年的周掌事当然再清楚不过。于是,他立刻将这一发现告诉了东家。

    东家得知后大惊,当即吩咐道,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换出赵四娘手上的方子。如果赵四娘执意不肯,就说服她同意两家合作。该给的分成不会少给她,但明面上糖坊必须是独属于苏记的。

    周掌事深深觉得,东家这般吩咐,与其说是看中的赵四娘的方子,倒不如讲是对赵四娘的一种保护。不止这次如此,之前也明里暗里多次相助。

    东家对赵四娘的过度呵护,这让周掌事一直很是费解。

    按理说,赵四娘不过十来岁,而在十几年前东家就去了军中历练,从未踏足过静海,也就根本不可能会认识她,那又为何要处处关照呢?

    思来想去就只有受人所托一种可能了。

    然而,外人不知道内情,多以为苏记就是普通的商行。但在苏记效力多年的周掌事虽还算不上心腹,但他隐约察觉出苏家具有极深的背景。这种情况下,谁又能请得动东家呢?

    罢了,主子的心事做下人的还是不要妄自猜测了,立志要效忠东家一生的周掌事尽管满腹疑惑,还是一丝不苟地执行了东家交代下来的任务。

    恰在此时,周掌事听闻赵四娘有意搬来府城发展。经商多年的他很会揣摩生意人的心思,他知道赵四娘此时最需要的就是资金和铺面。于是,他开诚布公地告诉赵四娘自己已经知道她会炼糖,然后抛出大笔现银和多个铺面,只为换取她手中的方子。

    这个忽如其来的重磅消息当然把赵四娘砸得不轻,清醒过来后,她计较一番后,还是决定答应苏记的要求。只是答应前,她习惯性地还了一下价,问能不能让自家也往制糖坊里加一股进去。

    赵四娘没想过苏记会答应,但出乎意料她的是,苏记居然很爽快地答应了。而且换成这种方式后,苏记给的钱并没有少多少,那些铺面虽减了两个,但剩下来的三个都是极佳的旺铺。

    说到那三间旺铺,除了梧桐街上的这两间外,还有一间也同在城南,就在两条街外,离得极近。

    那间铺子同样是前店后家的构造,但有一个很大的不同,上下共有三层。加上原来是高档酒楼,装修得极为富丽堂皇,市值绝不在五千两以下。

    什么都不知道的赵四娘很傻很天真地认为,一定是自己前世积了大德,今生才会这么好的福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