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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兄弟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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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七次鄙视自己的灵魂，它软弱无依，却自我欺骗为那是生命的坚韧。——纪伯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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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个人的一生只有十七年，那无疑太过短暂。但哈利在他短短十七年中所经历过的事情，可能比七十岁的老人还多。
在德思礼家的日子里，他是被人轻贱打骂的对象，怪物就是他的称谓，蜘蛛就是他的朋友，需要随时藏在楼梯间里假装自己不存在，因为他的家人以他为耻。
在麻瓜学校和小惠金区，他是被人孤立排斥的小流氓，因为他凶狠的表哥和他破旧邋遢的衣着，都是大人们认为应该引起警惕的标志。
而在巫师界，他是万人爱戴的救世主，广受欢迎的魁地奇明星，偶尔也客串冷血凶残的斯莱特林继承人，不停给学院扣分的闯祸精，骄傲自大爱出风头的麻烦鬼，以及用满口胡言来赚人眼球的小骗子。
他被人以各式各样的眼光打量过，从波特崇拜者俱乐部讳言的狂热敬爱到德思礼视他贱若尘土的冷漠厌恶，还有艳羡、恐惧、憎恨、嘲弄……以至于他有时会认为，他可以坦然地面对任何人，因为世上再也不会有哪一种目光，能让他动容。
然而他错了。
错得离谱。
他发觉他根本无法面对亚历克斯的眼光。
他盯着哈利，目光极其可怖。那是纯粹的恶意、极度的轻蔑、是刻骨铭心的憎恨与深爱……还有某些哈利无法辨认也永远不想辨认清楚的情绪，同时在那双眼睛里汹涌。
因他而汹涌。
那目光让他发抖。
哈利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地站了起来，脚尖无意识地朝着门口，双手环抱住自己，是随时随地想要逃跑的模样，是全然无助的防备姿态。
然而那目光追逼着他，冰冷的火焰在那眼底燃烧，一路蔓延过来，烧尽他的身体和灵魂，前世与今生。
血从他的前额流淌下来，那种仿佛要将颅骨劈成两半的痛苦，又回来了。
亚历克斯的眼睛，戈德里克的眼睛，那双琥珀色的、冰一样冷冽而充满讥嘲的眼睛，就那样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哈利下意识地后退，或者说，他想后退，但不行。他完全无法动弹，象被蜘蛛毒液刺中的昆虫，浑身麻痹，只能呆呆地注视着亚历克斯向他走来。
阴影慢慢地从那张苍白的、孩子般的面庞上退却，亚历克斯正站在他面前，阳光将他的影子投射到哈利的斯莱特林校服上。
“你在流血，哈利·波特。”他轻声说道。
他伸出他苍白秀气的手指，冰凉的指尖轻轻地抚过哈利的前额，以及前额上的闪电形标记。
哈利头疼得象要爆裂开来，那种仿佛血肉被厉火啃噬融化的痛苦，让他忍不住痛呼出声，幸好他及时扶住了石桌的一条腿，才没有出丑到当场瘫软在地。
亚历克斯轻轻一笑，移开了手指，指尖一抹艳红，阳光下异常夺目。
“这是你的血，哈利。”亚历克斯凝视着那一抹血痕，唇边扬起一个诡异的微笑，“这也许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巫师之血，有千年蛇怪的毒液，能令最恐怖的黑巫师复活。我怎么会认为，自己能让这样的血液重新变得清澈纯粹？”
他喑哑地笑起来，将那抹鲜血抹在自己苍白的唇上。
“你也曾爱过我的，是不是，哈利？”他的笑容悲伤得让人心碎，“……我血脉相连的兄弟？”
那是与我无关的爱恨。
哈利心想，我要做的就是告诉他，我无法为我没有做过的事情负责。
然而在他把这句话说出口之前，他惊讶地听到了自己的语声，柔顺而又坚定：“是的，我相信他爱你。”
停顿。
他停下来思考，感觉到激荡的情感在内腹间翻腾，象血从中剑的伤口中涌出。他沿着那躁动不安的情绪一路摸索过去，然后，他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他”：
——那个不属于他的灵魂。
那灵魂不安地在他的胸腔中颤动着，仿佛一只迷失的鸽子在拍打着翅膀，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可以清楚明白地感受到“他”悸动的情感，迷乱的心绪，如此接近，如此亲密，就象乘坐木筏漂流在溪水上的人，感受到下面波涛的起伏。
——“他”就像他。
同样的迷茫而孤寂，灵魂永在溪水间漂泊无依，找不到真正属于他的地方。
——“他”就是他。
同样的敏感而又脆弱，点滴的失去都会让他难过，最微小的伤害也会刺痛到他。
哈利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小心翼翼地接近，温柔地环拥住“他”。那困惑的灵魂颤抖了一下，慢慢地平静下来，就象一个乖孩子，被他紧紧地抱在怀中。
“他爱你。”哈利沉默了一下，决定性地总结道。
亚历克斯不胜惊讶地看着他，似乎突然失去了听力；或者他听到了，但完全不能理解这句话的含意。
“我知道他爱你，亚历克斯。”哈利极缓慢地说，“……曾经爱，并且仍然爱你。”
“……我的兄弟。”
这句话一出口，两人都立即沉默下来。空气中有一种沉甸甸的东西，缓慢而不可抗拒地降落下来。
阳光从墙体上的切口处直透而入，那柄巨大而又虚无的光之利剑，将石屋切割成两半。戈德里克的最后两位子孙，在光与影之间静默地看着对方。
“你真的从不肯停止让我惊讶。”亚历克斯缓缓说道，暗色的眼睛沉沉无波，看不出喜怒。
他用带血的手指爱抚地抚摸过哈利校服上的斯莱特林徽章，然后，缓慢而有力地抹上一抹血污。“先是说借尸还魂……然后，又是这个……”
“可是你的眼睛……让我相信你的真诚……”他喃喃低语，轻轻捧起哈利的面孔。他的手指白皙修长，指尖微凉，仍带有淡淡的血腥气。
“它们总显得那么真，那么亮，好象它们的主人从不懂作伪……”他微笑，笑容甜蜜而又凄凉，“上一次我见到你时，你就是这么看着我的。”
“那么真诚，真诚得我以为我已经说服了你……”他的手指沿着哈利的眉骨轻轻划过，神情是痛爱的，珍惜的，如抚名画般，细细勾勒。“……直到我跟你进入那个魔法阵。”
这句话说完，他忽然反手一掌，重重地掴在哈利脸上。
他打得极是用力，哈利只觉半边脸顿时麻木起来，口腔中涌起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他踉跄着后退了半步，用力扶住桌子。
然而打人的却比他还要狼狈。可能是用力过度以至于失去了平衡，亚历克斯身体前倾，整个人栽倒在地，一时竟无法起身。
哈利震惊地盯着他，伸出去扶他的手僵硬地停留在空中。
亚历克斯一点一点艰难地撑起上半身，阳光照在他苍白的脸容上，琥珀色的眼睛里写满倔强和绝望。
“满意你所看到的吗？”与他尖锐的声音相反，他的眼神脆弱得一触即碎，“现在我是一个哑炮。”
作者有话要说：1.黑白小哈的接触那段描写是化用泰戈尔的诗句《他来自远方》，虽然之前有提过，但还是再提一下，不想掠人之美。
2.很悲痛地告诉大家，存稿终于用光了。新文进展非常慢，不想为了赶速度而写崩人物。另外，还想抽空把《in care of》的定制印刷稿整理出来，争取在5月7日开定制。所以日更是不能保证了，目前是考虑象以前一样平时日更，周末休息，还是隔日更。看情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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