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城里老鼠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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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此时,他心中忽然划过一个疑问。邪王已经近在眼前,苏夜又去了哪里?

    夜刀刺上裂马枪,给了他终身难忘的恐怖印象。紧接着,那股庞然巨力便消失了,像是要从石之轩身畔退走,防备邪王势如暴风骤雨的攻击。即使如此,他所有感官都感觉不到苏夜,也是一件令他头皮发麻的可怕事情。

    这思绪闪现得极快,可以用“电光石火”四字形容,也正是电光石火间,他后心尚悬于半空,不曾触到地面,便再度受到一记重击。这一击仿若隐形的大铁锤,足有万斤之力,锤上劲力穿透他身躯,自后背一气穿到前胸,带来难以言喻的巨大疼痛。

    裂马枪终于脱手飞出,因枪身沉重,抛跌出三尺远近就铛的一声,落在由石子嵌成的游园小路上,顿时碎石飞溅。李元吉当此一击,周身内息均急速回流,护住丹田与心脉,却未能缓解他重伤喷血的下场。

    苏夜刺出一刀,立即收招,以神妙难言的身法,转至李元吉背后,借这机会避开石之轩自身后袭来的杀招。一呼一吸中,她真气再度澎湃流转,一如平时,于是顺手以左肘打在李元吉后心上。若非事起仓促,又要防着石之轩,这一肘就可以彻底打穿李元吉的护体真气,让他当场死于非命。

    即使这样,李元吉也形同废人,只是勉强未死而已。那阵剧痛过去,他意识都变的模糊麻木,视觉、触觉、嗅觉都受到惨重摧折,甚至闻不着鼻下流出的鲜血气味,更不用提江湖高手赖以为生的直觉。

    自他模糊的双眼中望出,石之轩就在他前方一臂之地,轻描淡写地伸出右臂,以骨节分明的修长右手按上他胸口重穴。一按之下,冰寒气息透穴而入,痛苦感觉立刻大为减轻,连经脉中横冲直撞的外来真气也老实了很多。但是,他还没能透出一口长气,已觉寒气大盛,不再是虚无缥缈的真气,而是冰水、冰河,最终化作冰川冰山,把他冻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像个盾牌似的,被邪王当作屏障推向后方。

    事实上,别说他李元吉,石之轩也料错了苏夜的武功,所以他输的并不冤枉。但邪王就是邪王,明知苏夜还招之时,两人隔着李元吉对招,会令他死的不能再死,仍眼都没眨一下。

    这一次李元吉运气较好,直接摔跌至地面,未再挨上苏夜一肘,也没被夜刀一分为二。直到他接触泥土,体-内真气才找到了发泄之处,落地时尘土飞溅,再度产生形似烟雾的效果。旁边护卫奔上前去,却见他步李南天之后尘,一落地就不省人事,脸上毫无血色,好像连气息都没了。

    他抛跌到一旁,石之轩连一眼都懒的去看,双手环抱,向前一送,再度送出石墙似的庞大气劲,逼着苏夜拔地而起,离开这个被李阀中人包围着的地方。

    齐王不省人事,李南天人事不省,能做主的人只剩下李神通。但方才的一切剧变,都让他目不暇接,心神大乱。他都不及看视李南天,便掠了回来,试图抢救李元吉,可惜的是,他武功离宁道奇、祝玉妍等人还有很大距离,同样跟不上夜刀之速。

    他赶到李元吉身边时,就是苏夜肘击李元吉,石之轩将李元吉当成攻击工具的一刻。他眼睁睁看着此事发生,却无力阻止,无措之中,竟油然感激起梵清惠与苏夜的约定,让他们到今天方目睹海内大宗师的实力。

    李元吉气息微弱到了极点,近乎死人。李神通不顾别人,立即将真气缓缓输入他掌心穴道,一试之下,脸色也立刻变的像死人一样。

    苏夜遵守约定,从未潜入长安刺杀李阀重要人物。今夜乃是李元吉急于建功,率众围攻于她,怨不得她当面反击。李阀与少帅军本为死敌,也谈不上关系恶化与否。李神通面如死灰,一是不知今夜如何了局,一是不知怎样向李渊交待。即使他们请动支持李世民的师妃暄,也不见得处置的了如此错综复杂的沉重内伤。

    李神通蹲身照顾李元吉,被石之轩一袖扫开的人也狼狈不堪地爬起身,簇拥到他们身边。到了这个时候,呼喊呵斥的声音已经不见了,大多数护卫武士脸上,都是罕见的惊愕神情。唯有出身于天策府的玄甲骑士尚未放弃,仍手持长弓,将利箭雨点般送往前方。

    他们受过严格训练,无论碰上何等情况,都会奋战至最后一刻,却不代表心中没有畏惧之情。尤其苏、石两人均想取对方性命,出手毫不留情,将轻功身法发挥的淋漓尽致,普通人的弓箭焉能碰到他们?所谓弓开如霹雳,箭落如急雨,只是他们对自己的一种安慰而已。

    苏夜又一次掠身至禅房,轻飘飘地踩在已经秃了的屋顶上,紧追着石之轩。石之轩冷哼了一声,不退反进,在乌黑刀光中闪避游移,动作犹如行云流水,总是与夜刀差之毫厘,同时掌劈指点,写意至极,让苏夜想起花间派的武学特色。以宁道奇之闲云野鹤,尚做不出他这样一气呵成的迅捷动作。

    在石之轩身上,腾挪纵跃已成可以与呼吸相比的本能。有些时候,他能轻易做出违背生理常识的飘移动作,看的人背后发麻。在苏夜遇上的所有对手中,石之轩的速度的确首屈一指,也难怪他练成这等魔功,就敢悍然现身,想要从这个时代开始,完成他的野心。

    这同时证明,邪王就像天刀,若她不孤注一掷,以绝招应对,绝对没有任何战胜对方的可能。宋缺的绝招就是天刀第九式,宁道奇的是鸟啄,她的是刚刚摸到诀窍的乾坤两卦。然而,石之轩却像是没有绝招可言。

    他融合魔门与佛门,也融合了花间派与补天道。花间派讲究自然写意,不拘一格,补天道则讲究狠辣机变,一击必杀。从未听说哪名刺客武功大成,与目标缠斗半天才突然施展绝学。

    这也正是邪王的风格由来。他随心所欲,极善寻找机会,又最为擅长卸力借力。只要对手出现一个破绽,就是他抓住破绽,以雷霆万钧之势发动攻击的时候。苏夜能够体会宋缺的刀意,与他进行意境方面的比拼,面对石之轩时,却觉得毫无“意”可言。对方杀招之中,除了杀意与死亡之外,一无所有。

    值得庆幸的是,她一时找不出克制邪王的方法,石之轩却也拿她毫无办法。即使她突然抽身,将李元吉击成重伤,石之轩仍未能借机伤到她。这对从关外返回中原,意图一统魔门的他来说,无疑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许多想法自她心田中流过,尚未留下什么痕迹,就像来时一样,无声无息消失了。对她而言,这只是一个不利的状况,还不至于令她沮丧。石之轩和她一样,满脸平静,只有双眼杀意大盛,似乎全心想着杀死她的方法。

    与他们两个相比,站在无漏寺后园之中的那些人显的尤其不安。

    李神通命人将李南天捞出小溪,抬至李元吉身畔。这两个人伤势都极为沉重,怎样施救也无法醒转,眼见凶多吉少。他想起武功全废的独孤霸,心中阴云更浓。如此关头,他只能尽快把他们两人送回长安皇城,交给师妃暄救治。然而,难道数百玄衣铁骑,江湖高手就这样灰头土脸,无声无息地撤出无漏寺?

    苏夜忽然远离对手,击伤李元吉,岂不就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李渊本人尚在皇城中等待消息,见儿子半死不活地被人送回,总要耽误个一时半刻,才能安排城中军士围攻搜索。到了那时候,只怕苏夜走的影子都不见了。

    薛万彻、冯立本等人目睹齐王如此下场,早死了上前插手的心思。石之轩并不想杀他们,凝功一扫,便将他们扫的七零八落,若真动了杀心,后果乃是可想而知的。他们均为齐王麾下人马,连声催促李南天尽早下令撤退,以便实行救治,使得李南天更为烦恼。

    最终,他心中担忧之情大占上风。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留在无漏寺中亦于事无补,还不如果断离去,以免苏夜嫌他们太碍眼,故技重施,再下狠手杀一两个重要人物。可他还没开口出声,便见事情再生变化。

    他竟不是场中唯一一个想要离开的人。

    薛万彻等人催促之际,苏、石两人离他们亦愈来愈远,到了利箭难及的地方,最后登上位于无漏寺前半部分的宝殿。火光难以照到那里,弓箭屡屡射失,只能遥遥望见两个盘旋飞舞的身影,忽而合二为一,忽而一击既退。即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李神通心底还是压着一块极为沉重的石头,仿佛他们飞掠弹跃时,每一次都踩在他心头。

    他霍然发现,自己心神大乱,难以做出决策,除了情急关心,还有受到招数影响的原因。他并不像李元吉直面夜刀,在精神领域输的溃不成军,却也无法从精神压力中幸免。石之轩掠向寺外,苏夜紧跟而去,这才削弱了他的心中阴影,令他想要下令撤离。

    李神通惊觉之时,梅洵亦忍耐不住,以较为委婉的口气催促了一句。他话音未落,蓦地听到石之轩一声长笑,竟禁不住哆嗦了一下,抬眼望向宝殿殿顶。

    细雪飘落,月色亦有些昏暗,不如平时那样天地一片清澄宁静。但石之轩身着白衣,在哪里都颇为显眼。长笑声中,他飘然转身,整个人如同急射而出的箭矢,急速掠向无漏寺之外,将幻魔身法发挥到极致。在他身后,苏夜亦离开宝殿,像月下仙子一般,凌空扑向对手。

    他们两人速度都达到了极限,快的没有言辞可以形容。李神通下意识向前走了几步,只见前院灯火通明,漫天飘扬着细小雪花。雪花仍在慢慢飘向地面,人却已经消失不见。

    若非地上还躺着两个生死不知的人,这简直就是一场刚刚结束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