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迎归

杏雨黄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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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锦鸿对凌妆的感觉一直很奇怪,原本亲近凌家,是为了做生意赚钱,后来出了阮岳之事,他想,这女子被玷污了能闷声不响私下处理,被休了也若无其事,对男女之事上许是没什么羞耻心的。沘阳王舅相貌堂堂,许多宫女女官都送上门去,自己曾受外伤,御医曾断不能生子,舅舅都信了,她必然也容易糊弄,有这许多前提,让她从了舅舅一点不难。其实沘阳王见了凌妆后仅问起过一次,苏锦鸿聪明异常,嗅出其中味道,之后还是他主动给舅舅献的招。

    然而凌妆名义上毕竟是他的妻子,且又生得如此花容月貌,碰都不能碰,他心里又有点可惜与不甘。

    他下意识地用五指轮流扣着小几,以平息纷杂的思绪:“这段时间,时局未大定,舅舅也腾不出时间来安置,不将你定下,又恐出了意外,可见他的看重。你且慢慢思量,此事于舅舅、于我、于你、于你家皆有利,你是个聪明人儿,想是能够明白的。”

    凌妆正待说话,苏锦鸿已站起身:“今日接到驿报,你爹明日便可至凤阳城门外,京都戒严,怕入不了城,舅舅特地请来了魏王与定国公的联名手谕。”

    说着,他从袖袋中掏出一卷物事搁在小几上,又道:“我还有事要忙,这几日都不回府,你好生照看好自己。”

    凌妆站起身盯着那卷手谕无法说话。

    这么短的时间父亲已至金陵,必然有沘阳王的安排,单凭苏锦鸿甚至鲁王世子确实是做不到的。面前的好意无法拒绝,那么拒绝的话出口也为时过早,她只有借着发愣,任由苏锦鸿离开。

    一夜辗转难眠,脑中似长了疯草般,凌妆一会儿觉得苏锦鸿城府深斗不过他,一会又想到沘阳王必然也不是善茬,如今受制裘王妃那是因为定国公手握京畿生死兵权,一旦魏王登基,裘国公是顺祚帝宠臣,任何新君都喜欢任用自己人,将来朝廷格局未可预料……到底也没寻出个万全之策,凌妆心头烦恼,却好生惦记父亲,她素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知命人,暂且将此事抛诸脑后,天未拂晓便去向孙太妃请辞。

    孙太妃未起身,凌妆同她的贴身嬷嬷说明原委,又去禀明裘王妃。

    王妃待她格外热络,拉着手叮嘱半天,又吩咐车马随从,另还备了给凌东城的压惊礼,这才放她出门。

    因知晓了苏锦鸿求娶的原委,见了裘王妃她就极是别扭,只觉难以承受王妃的亲昵厚爱。

    凌妆这厢回娘家与母亲等一说,上下惊喜自不必提,连氏与张氏打点好内外衣裳鞋帽并凌东城偏爱的小食,又派龚阿龙去接凌春娘夫妻,不消多时,凌春娘阖家齐至,一行人骑马的骑马,乘车的乘车,浩浩荡荡奔赴凤阳门。

    将到凤阳城门,车马老远就被守城军拦下,连呈显执手谕过去交涉半晌。非常时期,那边甚是傲慢,只同意放两个人出城等候。

    连呈显只得回头同凌妆母女商量,凌春娘一旁听了,坚持要出城相候,连呈显见姐姐为难,便做主取了一大袋银子去打赏守军。

    底下人不过也是寻个由头,说王爷与国公的手谕上没有写明出城接人的人数借以刁难,得了莫大的甜头,自然松口,一大家子顺利出城,行至凤阳城门外十里驿亭守候。

    因为城门戒严,来往的人便也少了,路上偶然可见农夫或行客,还有许多外地赴京者不知情到城门再折返的,甚至不时有人上前询问京中情况。

    连呈显到底怕惹麻烦,纷纷叫龚阿龙等小厮出面打发了。

    凌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几日一个样,隔了段时间不见,竟又拔高了一大截,几乎与凌妆并肩,由于变声,渐趋沉默,只挨在姐姐身边,眸光时不时在前头官道上停驻,显见心头甚是紧张。

    凌妆怜弟弟年幼逢难,搭着他削瘦的肩细细询问起居饮食。

    凌云嗡嗡答应。

    程润之妻薛氏出门之际约莫抓了不少瓜子在身边,此时笑嘻嘻拿出来卖好,凌春娘呵斥她一句,薛氏哼了声拉着女儿的手躲开老远边看风景边嗑去了。

    凌妆想起程泽与程霭兄妹间那点苟且之事,心下便不愿与他们多亲近,除了不时应酬凌春娘两句,眼角也不曾瞟过程霭。

    连氏以为凌妆记恨程霭当日图谋做苏锦鸿的妾侍,生了龃龉,念及之前凌春娘本意想让她帮忙着给程霭议亲,到最后亲连议都不曾议便撵人回家,心中万分过意不去,不免横了女儿一眼,亲亲热热拉过程霭嘘寒问暖。

    程霭见凌妆不仅顺风顺水嫁给苏锦鸿,更是住进了王府,心中极度嫉恨。她在凌家过了几个月千金小姐的日子,已很瞧不上母家的蓬门小户,正后悔不该在面儿情上得罪表姐,见舅母流露亲昵,忙打蛇随棍上,依偎着连氏娇笑道:“姐姐出阁这些日子,舅母可有不惯?”

    连氏亦笑:“再不惯有什么法子,那丫头虽不省事,在身边瞧着倒也放心。好在嫁得不远,只盼她早点养个孩子,收收自家的小姐脾气,免得一辈子长不大。”

    凌妆知程霭既挑这个话头说,必有下文,装聋作哑不搭话。

    程霭丝毫没有无趣的样子:“菩萨保佑,舅舅可算回来了,否则我还心心念念着要过去陪伴舅母呢!母亲又怕舅母嫌我聒噪,每次拦着阻着不让我出门,叫外甥女徒然悬心却是无法得见。”

    “霭儿真是有心。”连氏没口子跟凌春娘夫妇称赞。

    张氏一直是看不上程霭的,朝凌妆微露一个会心的笑容,只转头问连韬学里可还好,同窗们相处得如何。

    凌春娘略知儿女的德行,忙着给连氏与张氏等告罪。

    凌妆见姑母尴尬,心中不忍,便与连呈显和程润闲聊药局的事。

    程润办事牢靠,连呈显颇为满意,凌春娘总算找回点面子:“我一直叮嘱他,多亏舅母和亲家舅老爷收留你,做人啊,挑粪缸子也绝不能偷屎吃,除了老实,他没别的长处,还望舅老爷多提携照顾。”

    连呈显连忙相让。

    程泽被凌妆痛打一顿,失了面子里子,他是在官府下头做事的,机灵圆滑,清楚胳膊扭不过大腿,今日里尽在一旁赔笑不说话,心里头怎么想的却只有天知道。

    程霭就不同了,在凌府过了段富贵日子,已将自己划入上等人,平日里说话尽量咬文嚼字的,听母亲言语粗鲁,不由大觉丢脸,忙着拉扯制止。

    “都是至亲,客气什么来?”连氏抓住凌春娘的手,相视而笑。

    凌春娘一激动,直接扯帕子抹起眼泪。

    连氏忙道:“姐姐快别伤心,今日夫君回来,实是大喜,回家安顿好了,我立刻禀明他,替霭儿请个官媒相看,定一殷实人家嫁过去,你看妆儿这婚事办得多好!”

    凌春娘猛点头,又问凌妆:“今日我那侄女婿呢?”

    凌妆正要寻个说法,凌云忽兴奋地指着远处:“瞧!姐夫不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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