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帝子皇妃

杏雨黄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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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妆微微摇头,复又低头,凡事不相关。

    初珑憋了一肚子的话,却只能听旁边那些丫鬟叽咕,尤其听到说错的地方,简直恨不得跳起来纠正,深深觉得自家这个少奶奶魔高一丈。

    “此刻嗣皇帝在庐子里么?”有新来的问前头人。

    “在呢,有几个大臣还在里头说话,不过按时辰都会出来奠酒,一会你们就可以瞧见啦。”

    “偷窥天颜,那可是死罪!”有人小声警告。

    初珑终于忍不住嘀咕:“如今还没登基,不算偷窥天颜吧?”

    凌妆差点失笑,心想到底还是初出茅庐的犊子,这群丫鬟里自然少不了顺祚帝诸子公主或孙儿府中的人物,人家见识定比她高,初珑还是憋不住了些。

    三个太监从白玉阶上跑下来,经过面前不远,众人连忙收了议论,掩面装哭。

    大殿上下常有各色人等出入,比如宫侍、老臣、武将,当然也包括一些皇子皇孙。

    根本没人留意这堆身份低微的宗室人家丫鬟,长时间的跪伏既无聊又痛苦,好在人性总是会苦中作乐,凌妆且当看戏,心想这场面也许一辈子也看不得第二次,倒也自得其乐。

    黄昏后大殿上又是一阵忙乱,宫监、太医们上下飞奔,想是里头有贵人倒下了。

    不久,青庐里出来一群人。

    当先的一个四十开外,拄着哭丧棒,截发草冠,浓眉鹰鼻,身形高大,满面忧国忧民之色,即使穿着丧服,也是气势逼人。他身后跟着的人里头便有沘阳王,想必此人就是素有贤名的魏王无疑。

    这群人进去过了盏茶时分,殿内抬出一兜暖轿,上头半躺着个头发斑白的贵妇人,奄奄一息,苍老的脸容疲惫浮肿,在灵前晕倒还能得着肩辇,位份应为妃级。

    顺祚帝晚年便是宠幸后宫,轻易亦不加封,故此妃子凋敝,只余二人,一康妃唐氏,一贤妃蔡氏,康妃也还罢了,贤妃与顺祚帝同庚,少年入宫,曾有被人津津乐道的十年长宠,但更叫人佩服的是,即使色衰爱弛这么多年,她仍能稳坐妃位屹立不倒,可见皇帝也是讲点感情的。

    都说少年情热,皇位坐得越久,越是冷心冷情,顺祚帝对少年时的爱人楼皇后思念不已,对蔡贤妃也优容有加,但其晚年喜怒无常,后来的妃子中,有被活活烧死的曹懿妃,受家族连累赐死的王丽妃,投缳自尽的孔德妃,甚至有莫名其妙触怒天颜打入冷宫的莲妃、清妃,妃以下失宠遭贬的则不计其数。

    抛开贤妃屹立不倒有顺祚帝的少年情节之外,年将不惑,掌后宫大权的康妃实乃个中翘楚。

    蔡贤妃面上的浮肿应是哭泣所致,神色枯败委顿,想是对先帝颇为真心实意。

    肩辇很快过去,殿上又一阵繁急的钟磬声响起,凌妆在外头动来动去,膝盖尚且受不了,不禁担心起孙太妃等人。

    又过了一炷香时分,殿内浩浩荡荡涌出一大波人。

    依旧是魏王打头,只是他身后跟着的大部分人也如他一般拿着哭丧棒,显然是诸王出现,众八卦丫鬟精神一振。

    前头说过顺祚帝不算夭折的皇子,排上序齿的有一十八人,后又陨殁六个,郡王者三,因事遭贬废为庶人者二,如今只剩下十二位,细数拿着孝子棒的,只有九个,除去二庶人,想是那身子有疾,常年不起的忠王缺席。

    这一堆服斩衰重孝的皇子王孙当中,有一人分外夺目。

    麻衣芒鞋完全无法掩盖此人的殊色,那寡淡如水的唇,浓黑如画的眉眼,雪峰般挺括的鼻梁,形成凄艳的美,光彩夺目,胜过粉黛三千。即使掺杂于大殷顶尖的贵人堆里,他也绝对鹤立鸡群。

    不需动问,丫鬟堆里已经有人低声嘁嘁:“看到么?看到么?律王殿下!那是律王殿下!”

    “真美啊……”

    “不愧京都第一美人,知道么,我们府上几位小姐都想与他联姻呢,可惜了如今他要守孝……”说话的貌似某公主或外戚府上奴婢。

    初珑约莫也是第一次见到律王,几乎做西子捧心状。

    许多丫鬟都作一副痴迷样子,浑然忘记置身何处。

    看来古籍里说的美男出行,遭女子们掷果盈车,并非虚言。

    这律王生得如此颜色,若非身份尊贵,恐也要引起骚动的。

    意外的,容毓祁竟也在队伍末端,行经过凌妆等人所处,突然脚步凝滞,斜眼狠狠瞧她。

    他本就恶形恶状,立刻瞪得凌妆心头突突直跳,赶紧低头跪送。

    随行宫人不自觉随着他的目光望去,但见一片绑着素缟的丫鬟发顶。

    将近半夜时分,大型哭灵方告一段落,只留值夜的人继续守灵丢纸。

    不仅孙太妃年纪大了有些熬不住,便是采苓等王姬也是脚步踉跄,且在宫中斋宿规定一人一间小室独居,奴才们也不得同屋侍奉,这些素日里养尊处优的贵族女子被折腾得不轻,三姐妹自顾不暇,当然也没心思与小表嫂唠嗑。

    凌妆与初珑匆匆安顿太妃吃过素食,又端水送了丸药躺下,便到临时提供给诸府下人的休息场所睡觉。

    虽说宫中华宇万间,但分派给她们的屋子却狭窄逼仄,骤然挤进百十来号人物,躺下只能侧身一个姿势,更不可思议的是,居然没有提供铺盖。

    重阳时分,夜凉如水,老少女人们挨在一起,因有几个年高德勋的亲王公主府老嬷嬷在,居然也没有多少怨声,稍微有几声叽喳,立马遭白眼以对。

    众人都累得够呛,顾不得冷倒下休息。

    唯有凌妆双手交臂抱在胸前,咬唇努力保持清醒。

    按这么睡上一觉,除非委实皮厚肉粗之辈,否则不感染风寒才怪,风寒可大可小,送了人性命也是有的,凌妆便是藏有良方,也不敢造次。

    怎奈她混做婢女入宫,也无法可想,盯着排排窗格子上略有些敝旧发黄的高丽纸,纠结该起身去外面活动血脉,还是老老实实窝着。

    响了一日的钟磬声停止,远处殿阁上的哭声分外清晰,更显得其余死一般的寂静。

    屋里谁也不说话,屋外却突然响起细碎的脚步声,有个内官的声音在外叫道:“沘阳王府的凌妆,出来,你家主子唤。”

    为了不搅到贵人,宫人的靴都是特制的软底,走路几乎悄无声息,基本到了跟前才能听到。

    凌妆以为太妃不适,一个激灵爬起来,趿上鞋就往外走,初珑也赶紧起来追出殿门。

    只见外头一个瘦精精的内官乜斜着眼懒洋洋候着,及至看见凌妆,稍一怔忪,方道:“你一个去行了。”

    初珑犹豫着转身,凌妆未作他想,跟着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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