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清透

壁蛇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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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船?”殷暖一惊,下意识的和水奴对视了一眼,两人几乎立刻便回想起之前雨中遭遇水匪一事。

    老翁点头,说道,“听看见的渔民说船身虽然被水匪毁得乱七八糟,但是能看出来是一艘极华丽的大船,平常人家难得一见。”

    殷家和宋家的大船都是极为华丽的,他们一路行来也基本上没见过能与之相比的。而殷家的船被先前一把大火烧了,那么老渔翁所说的很可能就是宋家的大船。水奴又问了老翁一些关于大船的筑造风格和桅杆等特征,果然是宋家大船无疑。

    殷暖心里担忧起来,也不知阿婴阿元他们怎么样了?刀剑无眼,阿婴年岁较小,就算武艺再好又能对付几人?万一水匪把先前的仇恨一并算上,怕是讨不了好。

    正胡思乱想着,手忽然被人握住,殷暖回头,见水奴对他笑了笑,安抚的点了点头,心里忽然便安定下来。

    待老翁说完,水奴问道,“老人家,此去县城可远?水匪如此猖獗官府不管吗?”

    “唉!”老翁叹道,“此去县城倒是不远,步行四五个时辰也就到了。听说上面也派过兵来剿匪,水匪狡兔三窟、神出鬼没的,找不到也是没办法。”

    殷暖道:“既有水匪虎视眈眈,平日生计可怎么过?”

    老翁道:“除了不分昼夜抢劫来往船只,像我等平常渔民,水匪则是半年来抢掠一次,以便获得更多粮食,不过……”老翁忽然气愤起来,“他们若只是抢夺粮食也就罢了,若是听闻哪家有年轻的娘子,便会前来强掳,我那儿妇便是、便是被他们掳了去。”

    殷暖和水奴闻言都是大吃一惊,下意识的看向一边憨厚寡言的青年。青年忆起往事,也是满脸的伤痛。

    “一年前拙荆被他们掳了去,半途上不从,便跳水身亡了。”

    两人一时无言,静了半响,殷暖低低开口道:

    “抱歉,吾无意说起,请节哀!”

    青年缓了缓自己情绪,摇头道:“无妨,这些都是水匪的罪过,与你们无干。”

    老翁也平静下来,看向两人道:“你们问县城做什么,可是要归家去?”

    水奴点头道:“总不好一直叨扰贵地。”

    老翁道:“这倒不打紧,不过能归家总是好的。不过你们姊弟二人独自上路实在危险,这样吧,让小郎去通知你们家人,让他们从陆路来接你们可好。”

    “就不劳烦阿兄了。”水奴道,“此去距离建康已经不是很远,我们打算先去县城,然后找一家信使去亲戚家里送信让他们来接就好。”

    “如此也行。”老翁点头道,“既然如此便让小郎明日一早送你们姊弟二人前往县城吧。”

    “那就有劳阿兄了。”

    再是忧心船上殷婴等人,但按老翁所说此去县城需要四五个时辰,即便现在立即启程,只怕走到县城之后也已经是半夜时分,什么也做不成了。

    水奴安抚的拍了拍殷暖的手,示意他相安勿躁。

    老翁和青年用了午膳之后又休息片刻,叮嘱水奴姊弟几句,便又带着渔具出门了。

    水奴收拾完厨房,出门就见殷暖站在葡萄架下,有些怔怔的看着远处滔滔流水。

    “暖暖!”

    殷暖回头,敛去眼里的担忧,浅笑道:“阿姊。”

    “在想什么?”水奴走过去在石桌前坐下,见他又回过头去看着远方,神色黯然,又道,“怎么,还在担心吗?”

    “嗯。”殷暖点头,“这些水匪人性眠灭,做事凶残,阿婴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水奴心里也很焦急,只是被困在此处,就算有什么决定也只能等到明日,再多的担忧也不过伤心伤身而已。

    “阿元机灵,七郎君身手好,他们一定会没事的。“

    “嗯。”殷暖点头,“只能如此想了。”

    深秋的太阳依旧闷热,河面上吹来的风已经没有晨间的幽凉,殷暖低头看着自己的身影,依旧停留在原地不曾移动过,时间过得很是漫长。

    “暖暖。”水奴想了想,抬头问道,“这一次之后,你有想好怎么面对此事吗?”

    “阿姊说的是?”

    水奴看着他,缓缓的说道:“你我在此处的原因,你落水之前的事。”

    她并不是想要逼他仇恨什么?毕竟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他的阿姊,而且此时不肯定殷昕是否知晓,不过水奴直觉此事只是殷萝主意,至少她受命的那个人不会是殷昕。

    这倒并不是她如何相信殷昕,只是从这段时日的所见来看,殷昕有些地方和赵氏殷萝是不一样的。当然,既然已经牵扯了殷暖性命,不管殷暖有什么想法,她都竭尽所能去为他求证便是。

    殷暖顿了顿,点头,声音前所未有的低沉压抑,“吾有想过。”

    水奴并不意外他的答案,殷暖性格和善,但并不等同于软弱可欺。

    只听殷暖又道:“四阿姊想必是肯定我此次必死无疑,所以才会亲自引我出去。”

    “暖暖……”

    水奴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吾没事。”殷暖摇摇头,声音柔软了一些,“这样的事情其实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虽说是血亲,但其实还不比一个走在街上擦肩而过的陌生人,至少相互擦肩错过的那一瞬间能得一个无害的笑容。”

    虽说的是手足相残的残忍之事,但是殷暖柔柔软软的嗓音反倒像是在劝慰她对这些事要看开一些。

    或许一直都是水奴想错了,殷暖并不是一个需要人时时呵护的小孩子。他的心早已经坚强到足以包容别人的地步。

    “那么暖暖你打算怎么做?”

    “什么也不做。”殷暖道,“也幸好,这一次推我下水的不是四阿姊本人。说是她的错,其实也是我自己的原因,已经防备了这么多年还这么轻易就中了她的圈套,此次遇难也算是一个警醒。只是连累阿姊你让我很是惭愧。”

    水奴摇头,“你平安,这一跳也算是值得。”

    殷暖心里感动,又对她笑了笑,接着道,“若这次他们平安,之后相见,四阿姊惊讶之下倒打一耙也是可能的。”

    谢氏总是担心他心性纯善会受人欺负,其实这些人心叵测之事,殷暖早已经看得比所有人都清楚,只是不愿说出来而已。